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繇,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晓得,方敢断遣。”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文书,缉捕犯人鲁达。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
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郑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普通的人,也叫做”郑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当时王察看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只见房东人道:“却才带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
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候,用荷叶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
经略听了,吃了一惊,深思道:“这鲁达虽好技艺,只脾气卤莽。今番做出性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推问不得。”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利落的人!”
郑屠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整弄了一凌晨,却得饭罢时候。
鲁达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郑屠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吊挂着三五片猪肉。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仓猝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帮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
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王察看听了,教翻开他房门看时,只要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内里。王察看就带了房东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缉捕不见。王察看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东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处,只拿得房东人并邻舍在此。”
长幼邻居迳来州衙告状,候得府尹升厅,接了状子,看罢,道:“鲁达系经略府提辖,不敢私行迳来捉捕凶身。”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仆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
鲁达喝道:“咄!你是个败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便饶你了!你现在对俺告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磐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瞥见挨满,也钻在人丛里听时。
鲁提辖回到下处,吃紧卷了些衣服川资,金饰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