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公孙胜还是做云游道人打扮了,腰里腰包肚包,背上雌雄宝剑,肩膊上挂着棕笠,手中拿把壳扇,便下山来。众头领接住,就关下筵席,各各把盏送别。饯行已遍,晁盖道:“一清先生,此去难留,不成失期。本是不容先生去,只是老尊堂在上,不敢阻当。百日以外,专望鹤驾来临,切不成爽约。”公孙胜道:“重蒙各位头领对待已久,贫道岂敢失期?回家参过本师真人,安设了老母,便回盗窟。”宋江道:“先生何不将带几小我去,一发就搬取老尊堂上山?迟早也得奉养。”公孙胜道:“老母平生只爱清幽,吃不得惊,是以不敢取来。家中自有田产山庄,老母自能摒挡。贫道只去省视一遭便来。再得聚义。”宋江道:“既然如此,专听尊命。只望早早来临为幸。”晁盖取出一盘黄白之资相送。公孙胜道:“不消很多,但彀川资足矣。”晁盖定教收了一半。打拴在腰包里,打个顿首,别了世人,过金沙岸便行,望蓟州去了。
众头领席散,待在山上,只见黑旋风李逵就关下放声大哭起来。宋江赶紧问道:“兄弟,你如何烦恼?”李逵哭道:“干鸟气么!这个也取爷,阿谁也望娘,偏铁牛是土掘坑里钻出来的!”晁盖便问道!“你现在待要怎地?”李逵道:“我只要一个老娘在家里。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长工,如何养我娘欢愉?我要去取他来,这里欢愉几时也好。”晁盖道:“兄弟说得是;我差几小我同你去取了上来,也是非常功德。”宋江便道:“使不得!李家兄弟生性不好,回籍去必定有失。如果教人和他去,亦是不好。况他性如烈火,到路上必有冲撞。他又在江州杀了很多人,阿谁不认得他是黑旋风?这几时官司如何不可移文书到那边了!必定原藉追捕。——你又形貌凶暴,倘有失,路程悠远,恐可贵知。你且过几时,探听得安静了,去取未迟。”李逵烦躁,叫道:“哥哥!你也是个不平心的人!你的爷便要取上山来欢愉,我的娘由他在村里刻苦!兀的不是气破了铁牛肚子!”宋江道:“兄弟,你不要烦躁。既是要去取娘,只依我三件事,便放你去。”李逵道:“你且说那三件事?”宋江点两个指头,说出这三件事来,有分教李逵:施为撼地摇天手,来斗登山跳涧虫。毕竟宋江对李逵说出那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化。
次日又排筵席道贺。大小头领皆欢乐。第三日,晁盖又梯已备个筵席,道贺宋江父子完聚。俄然打动公孙胜一个动机:思忆老母在蓟州,离家日久了,未知如何。世人喝酒之时,只见公孙胜起家对众头领说道:“感蒙众位豪杰相待贫道很多时,恩同骨肉;只是贫道自从跟着晁头领到山,每日宴乐,一贯未曾回籍看视老母;亦恐我真人本师悬望。欲待回籍省视一遭。暂别众头领三五个月,再返来相见,以满贫道之愿,免致老母悬望。”晁盖道:“向日已闻先生所言:令堂在北方无人奉养。今既如此说时,难以阻当;只是不忍别离。固然要行,且待来日相送。”公孙胜谢了。当日尽醉方散,各自归房安息。次日一早,就关下排了筵席,与公孙胜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