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杨雄起来,自去画卯,承应官府。石秀起来自理睬做买卖。只见淫妇起来梳头,薰衣裳;洗项,迎儿起来寻香盒,催早餐,潘公起来买纸烛,讨肩舆。石秀自一凌晨顾买卖,也不来管他。(却在内心)饭罢,把丫环迎儿也打扮了。已牌时候,潘公换了一身衣裳,来对石秀道:“相烦叔叔看管门前。老夫和拙女同去还些愿心便回。”石秀笑道:“小人自当看管。丈人但看管嫂嫂,多烧些好香,早早来。”石秀自瞧科八分了。且说潘公和迎儿跟着肩舆,一迳望报恩寺里来。说海黎这贼秃单为这妇人,结拜潘公做干爷,只吃杨雄停滞碍眼,是以不能彀上手,自从和这妇人结拜起,只是眉来眼去送情,未见实在的事。因这一夜道场里,见他非常成心。期日商定了,那贼秃磨利剑,清算精力。已先在庙门下服侍;瞥见肩舆到来,喜不自胜,向前驱逐。
潘公道:“生受了师兄一日,我们归去。”那贼秃那边肯,便道:“可贵干爷在此,又不是外人。本日斋食已是贤妹做施主,如何不吃些筋面了去?师哥,快搬来!”说言未了,却早托两盘出去,都是平常里藏下的希罕果子,非常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排一春台。淫妇便道:“师兄,何必治酒?反来打搅。”贼秃笑道:“不成礼教,微表薄情罢了。”师哥将酒来斟在杯中。贼秃道:“干爷多时不来,试尝这酒。”老儿饮罢道:“好酒!端的味重!”贼秃道。“前日一个施主家传得此法,做了三五石米,明日送几瓶来与令坦。”老儿道:“甚么事理!”贼秃又劝道:“无物相酬,贤妹娘子,胡乱告饮一杯。”两个小师哥儿轮番筛酒。迎儿也劝了几杯。那淫妇道:“酒住,不吃了。”贼秃道:“可贵娘子到此,再告饮一杯。”潘公叫轿夫入来,大家与他一杯酒。贼秃道:“干爷不必挂念,小僧都分付了,已着道人邀在内里,自有坐处酒面。干爷放心,且请畅怀多饮几杯,”
只见内里丫捧出茶来。那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袖子去茶钟口边抹一杯,双手递与和尚。那和尚连手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望那妇人的眼。这妇人一双眼也笑迷迷的只顾望这和尚的眼。人道“色胆如天。”不防石秀在布里一眼张见,早瞧科了二分,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说些风话,我只以亲嫂嫂普通相待。本来这婆娘倒不是个夫君!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得!”
石秀自深思了,气道:“哥哥恁的豪杰,恨撞了这个淫妇!”忍了一肚皮鸟气,自去作坊里睡了。
话说石秀返来,见收过店面,便要告别出门。潘公说道:“叔叔且住。老夫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未曾回家,本日回家,见清算过了家伙什物,叔叔必然内心只道不开店了,是以要去。休说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说,我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是以歇了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和尚来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老夫年纪高大,熬不得夜,是以一发和叔叔说知。”石秀道:“既然丈人恁地时,小人再纳定性过几时。”潘公道:“叔叔,此后并不要狐疑,只顾随分且过。”当时吃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