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喜好唧唧歪歪的李逵此时倒是简练非常,高低嘴唇一碰,只蹦出两个字来:“俺去!”
这边柴进得了安道全临时救治,神智规复了很多,见王伦快步过来,挣扎着便要起家,嘴中道:“看到井底留的字了么,没看到趁我复苏便再说一遍,东西全都在沧州……”
还好王伦没有幽闭惊骇症,只是屏着气,跟着降落的箩筐沉入井底,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伦感觉脚下一颠,想是落地了,伸手在黑暗中一摸,只觉四周湿漉漉的没下脚处,王伦也顾不上其他的,离筐下水,边寻边喊道:“柴大官人!”
“我命里该有此一着!有此一着啊……”柴进沙哑着嗓子道,“贤弟,我就晓得,柴进若能避过此难,唯有靠你!”
是甚么让眼眶潮湿不堪,是甚么让心中酸楚难忍,柴进在这道无解的困难中,悄悄昏死畴昔。
好轻易垂垂看清世人憨笑的面孔,这段惊心动魄的篾箩之旅终究要告一段落,哪知忽听“嘎吱”一声,那索架看着要断,王伦心中只感受万千只草泥马吼怒而过,真是怕甚么来甚么,情急之下抽出宝剑,连剑带鞘猛地插入井沿上的石头缝中,借力往上猛的一跳,抓住一只垂到井中的粗黑手臂。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天已大亮。远处井口那抹触不成及的白光,竟让柴进心底生出无穷的但愿,他吃力的长吸了一口大地深处浑浊的氛围,不过扯得生疼的五脏六腑,心中只剩下一个动机:“纵天下人皆弃我也,唯白衣贤弟虽艰必来!”
李逵这才发觉景象有些不对,一阵风吹来,身下凉凉的,不由低头一看,脸红得炭烧普通,伸手痛骂道:“焦挺你个亡八,拉俺便拉俺,这他娘的是干甚么!”
话说那伸手之人正要大笑,哪知俄然被王伦下沉之力扯到,重心一时不稳,一头就要往井中栽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焦挺见机得快,死死抱住这汉腰盘,中间世人发了死力,终究将这两人扯了上来。
王伦心下俄然有些打动,当初也是这汉下去救的柴进。只不过当时倒是牢骚不竭,又怕井底有鬼,又怕宋江不拉他上来。
此时王伦手就放在柴进额头之上,只觉烫得吓人,忙道:“安神医就在井边,大官人上去再说!”说完不等柴进说话,将他从湿漉漉的水中抱起,谨慎放在篾箩之上,急扯索子,上面会心,仓猝拉着篾箩上去。
高唐州狱,枯井口。
“大官人!”王伦打断他的话道:“好生养病,眼下有安神医在此,阎王爷也得避一避!”柴家宝藏想来虽丰,却不必然比河北第一财主卢俊义的家财要多多少,当初王伦连卢俊义的都不肯收,此时又岂会对柴家宝藏动心?何况盗窟已经斥地了一个取之不尽的财路,将来放开之时,必定能解盗窟赋税之急。
蔺仁还真有些宠辱不惊的范儿,闻言只是朝王伦拱拱手,并没有多说甚么,这时李逵俄然欺身而上,揪住蔺仁道:“你敢拆台,俺必杀你百口!”
柴进感受王伦的气味越来越远,用力叫道:“贤……弟,我若活不下去,墙上……墙上所刻都是我柴家宝藏地点,尽数、尽数与你……与你……”
甚么繁华繁华,甚么王图霸业,俱往矣!现在的柴氏,不过赵家脸上的一块遮羞布,当喧宾夺主的仆人家不再以此事为羞时,这块布的运气,便早已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