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秦府劣等女佣混居的院子里,西北角一间陈旧的房屋里,有灯光如豆,彻夜长明。秦水墨恳求着院子里的婆子们帮手连夜买来了寿衣和香烛纸钱等用品,那些婆子原不肯半夜起家做这些,但看到表蜜斯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也就不大工夫就制备安妥。秦水墨为阿孟娘细细擦洗了满身,穿上寿衣,又将阿孟娘那灰白的发,梳成精美的髻。秦水墨的双手一根根抿着阿孟娘的发丝,像是十年前阿谁和顺如水的女子,悄悄地为她的“燕儿”梳都城最风行的“双垂髫”。十年前的女子,也曾在粗衣陋袍之下如花般鲜艳,也曾于不施粉黛的脸上偶尔一笑,现出明丽胜雪的一分色彩。阿孟娘的额角,亦有一新月般的淡淡伤痕,秦水墨记得那是本身四岁那年,秦府大管家丧妻后欲纳阿孟娘续弦,阿孟娘一头撞在门柱上,鲜血溅得大管家一脚,娘舅晓得后大怒,大管家罚俸三个月,从而后再也无人敢提此事,厥后大管家娶了吴婶娘,阿孟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秦无双银牙交叉,马鞭指着秦水墨怒喝:“你当你是谁?昨夜五姨娘沉痾回籍,现在府内大小事件归我统领,我有缉盗拿贼之责,这下人房如何搜不得?”秦无双将“盗”与“贼”两字说的极重,令满院人听得真逼真切。吴婶娘也上前一步帮腔道:“是啊,表蜜斯,您这房间不让进,莫不是也偷偷藏了男人?”说完掩面嘲笑,一边斜眼瞅着秦无双邀功。
“恰是——”吴婶娘阴阳怪气应道,“是”字还未说完,但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本身立时耳中轰鸣不竭,脑中“嗡”地一声,半晌回过神来,腮帮子传来一阵火辣辣钻心肠痛,再看面前地上两颗带血的牙鲜明在目。一时之间竟想不明白竟是挨了这这弱不由风的“表蜜斯”一记清脆的耳光!
秦无双还要再说,手臂却被一人按住,侧身一看,“母亲——”,秦无双正待撒娇,却被三姨太打断!“双儿!”三姨太面若寒霜,“还不向你表妹赔罪!你执掌将军府四周查验倒也没错,但是惊扰秀女内室确是不对!”秦无双还待再说,但见母亲神采,便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本也是聪明之人,见常日笑容可掬的母亲这般模样,便也回过神来。
秦水墨想到给阿孟娘擦身时,阿孟娘身上新新旧旧的犬牙伤痕,心中一阵抽痛。贝齿轻启,朗声说道:“秦府燕儿,父柏氏,卒。母,秦氏,卒。年方十六,生于乙未年玄月初三辰时。”
秦水墨一席话,如刀光似闪电,说的又急又快,一句重似一句,世人不由听傻了眼。这还是当年阿谁弱不由风的表蜜斯吗?怎地三言两语本身就成了鄙视皇权的重犯?此中几个脑筋灵光的听着这几句,不由额头冒汗,双手冰冷。
秦水墨心中嘲笑,三姨太几句话便说了然秦无双执掌将军府搜索院落师出驰名,与本身抵触乃是偶然之失,轻描淡写间将任务撇的干清干净,倒是小我物。暗想本身另有要务在身,此时与秦无双纠结倒也一定讨得好处,秦水墨朗声说道:“表姐为燕儿安危特地携男丁硬闯内室于前,恶犬伤人于后,倒也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任由下人污秀女名声,坏大兴法度,倒真是秦府管束有方,家法严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