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缓缓道:“姑母,朕要听实话。”
郭柳眼泪涌出,拜伏在地,向宣和帝连连叩首。
庆安大长公主游移。
宣和帝道:“她冒充官眷,其罪难恕。朕将她杀了给你出气如何?”
宣和帝给庆安大长公主赐了座,目光掠过两个女人,望向庆安大长公主道:“事情朕都传闻了,姑母可辩白出哪位是真,哪位是假?”
江苒心中嘲笑,她如何会不熟谙桃娘呢?
她不再踌躇,仰开端,一口喝下杯中之酒,顿觉面前一黑,甚么都不晓得了。
郭柳毫无所觉,死死盯着江苒,面庞扭曲,暴露又是惊骇又是期盼的古怪神采。她不敢恨皇室,不敢恨郭家,满腔的仇恨都倾泻在江苒身上,都是因为江苒的存在,才会让她变作郭家的弃子,而现在,这个讨厌的冒充者终究要死了。
宣和帝猜想:“你想要朕惩办这个冒充你的女子?”
时已暮,落日西坠,霞光满天。
十一不会骗她。
杏娘道:“大人进京,是蒙将军去接的。陈蜜斯将女人送回后,蒙将军几近每天都来,帮了大人很多忙。”
江苒沉默:这太医多数也是卫襄出面请的,他遵循了他的承诺,让她回到了父切身边;而她却有负于他,没有做到假扮三个月就透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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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琴声她非常熟谙,在她幼时因母亲归天哀哀抽泣夜不能寐时,在她被歹意讽为“丧妇长女”痛苦不堪时,在她无数个或失落或悲伤或彷徨的日子里……都曾经响起过,那是父亲专为她弹奏的《清襟曲》。
庆安大长公主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宣和帝竟当真不筹办再鞠问,直接将人赐死!
“杏娘?”
江自谨微微一愣,对女儿俄然的迷恋显得有些无措,踌躇半晌,还是伸手虚虚拢住了女儿。贰敬爱的,独一的孩子,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
今后,他们就是两个天下的人了吧。他会娶真正的贵女为妻;而她,就是一个浅显的官员之女,只愿平安然安奉侍父亲终老,再不会涉足婚事。
杏娘答道:“这里是都城,老爷受命来都城述职,五天前刚到,借了洪瀚林家的宅子临时落脚。女人是陈学士家的蜜斯送返来的,说是在路上碰到女人得病,晓得老爷比来要进京,干脆就把女人带来了都城。”
宣和帝道:“好孩子,说来你算是朕的内侄女,受了委曲总要赔偿一二,你可有甚么欲望,说来朕听听。”
江苒心头猛地一跳:蒙冲这是甚么意义?他们前次闹得那么僵,相互放出的狠话言犹在耳,他该不会是忏悔了吧?
江苒看去,恰好和蒙冲对上一眼。青年将军面庞安静,凝睇着她,目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感。江苒想起前次见面的景象,心中难堪,仓促低下头道:“父亲,我先回房梳洗一下。”
她从不晓得,本身有一天竟会让步至此,任由一个男人这般肆意轻浮。
江苒想起宿世郭柳的结局,心中微叹:郭柳的心已经扭曲,宿世的暴毙,只怕不是不测,但愿她此生运气能好一些。可再如何说,这统统,已经与她无关了。
十三岁的小女人,梳着丫髻,穿戴石青色的比甲,圆圆的脸,一笑左边另有个浅浅的酒窝,可不就是宿世一向陪她走到生命最后时候的杏娘?
昏黄中,有淙淙琴声响起,中正雅平,意境高远,那般熟谙。仿佛儿时母亲的歌谣,又仿佛悠远的吟诵,让人放心肠堕入黑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