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漾入湖中,于断桥四周与杨盛霖之舟相逢。杨盛霖正立于舟头搂着美人观平湖微澜,身后还稀有名美人各按管弦,噪音环绕。
玩耍既毕,蒖蒖下船欲往堆栈,船家亦步亦趋地追来,叨教道:“刚才有游人问我,我这船可许他乘坐出游。我说船已被租给你这高朋,是否能用还得你说了算。”
蒲伯一时语塞。
这期间杨盛霖奉父命前去都城临安探亲,不料巧遇临安富室礼聘至京主理宴席的缃叶。
吴秋娘相称客气地欢迎了杨家媒人,也未考虑几日便承诺了这桩婚事。蒲伯痛心疾首,道:“蒖蒖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便如我亲生女儿普通。我一心想着为她寻个秀才,将来半子金榜落款,封妻荫子,让我们蒖蒖也当个诰命夫人。那杨盛霖固然有些家底,可说到底只是个商贾庖厨之家出身……”
美人们见蒖蒖对她们始终和颜悦色,亦放下心来,纷繁重奏笙琶。蒖蒖一时髦起,取过一面阮,对着万顷碧波,闻莺柳浪,开端弹唱《西江月》。
其他美人立即拥戴,抢先恐后地各自抱着乐器前去蒖蒖船上。
当即便有人开口:“女人画舫高雅,奴家正欲前去赏识呢。”
(待续)
蒖蒖人称“七公子”,脾气活泼,加上又被当作男孩养,行事愈发坦白,乃至率性。闲经常呼朋唤友斗鸡走马,四周玩耍,华侈无度,其支出常看得适珍楼管账的蒲伯色变,向吴秋娘几次抱怨,而秋娘浑不在乎,只道:“她爹爹走得早,她本就比别的孩子孤苦,只要安然喜乐,花点钱算甚么,大不了我多挣一点便是。”
蒖蒖见那船虽不大,款式也颇老旧,但尚属雅洁,便走上前去筹办唤醒船家,却有路人禁止,提示道:“这船租不得。此前临安有个名妓与一名秀才相恋,秀才父母不准两人来往,名妓鸨母也不准她赎身,因而两人相约泛舟西湖,船游到湖心,他们就拥抱着坠湖而亡……那日他们乘的就是这艘船。从而后这船就没甚么人敢坐了。”
杨盛霖一见蒖蒖顿时笑容呆滞,敏捷松开美人,旋即展颜状甚竭诚地表达欣喜之情,并美意相邀,请蒖蒖过船一叙。
齐云社是国朝善于蹴鞠的艺人结集的社团,遍及各地,尤以临安为盛。社员根据球技分品级,最初级称“校尉”。
秋娘又道:“正如你所想那般,商贾庖厨原为世人所轻,好人家都不肯与之攀亲。就算蒖蒖嫁了个秀才,今后半子入朝为官,难保不以她出身为憾,再有人教唆唆摆,由此伉俪生分,乃至离绝,也并非全无能够。不若现在就嫁个流派相称的,今后佳耦吵起架来,她底气也不输夫婿。”
那船家五十余岁,乌黑肥大,迷含混糊地看看她,无精打采地随口报价:“二百钱。”
吴秋娘收了六名女弟子,均以花木为名,以长幼为序顺次为凤仙、素馨、芙蕖、缃叶、初樱、玉簪,虽非孤女即贫家女,但一个个姿容出众,又各自学得一手好厨艺,除了平时主理酒楼买卖,还常有富贾豪室出重金聘请她们上门做宴席主厨。
唱的词她是听一名偶过适珍楼的客人唱的。那人文士打扮,端倪清和,肥胖超脱,举手投足皆安闲,唱起曲来腔调有种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所唱之词中她特别喜好这句:“世路现在已惯,此心到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