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狐承诺,将那些泥土拿在手中细细捻开,又闻了闻,忙道,“禀大王,这土中,正有硫黄与硝石!”
她没想到,楚王提出的前提竟然是这个。内心一松,却随即生出几分迟疑。
衡量再三,她咬咬唇,“若我不去,如何?”
嗯?楚王看向他,眉头微抬。
看到楚王风尘仆仆的脸,工尹盗汗透背,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楚王嘲笑。
阡陌沉默,半晌,道,“大王欲如何?杀我么?”
阡陌这个角度望去,能看清楚那张侧脸,淡光映在上面,描出浓而直的眉毛和矗立的鼻梁。一根细细的绦绳连着冠,在他的耳朵上缀着一枚珍珠,下颚和脖颈间的打着精美的结。
一场挞伐,兵器乃是重中之重,宝穴则是根底。若非他想着再过问挞伐用的铜料之事,亲身返来,这宝穴还不知会出多么乱事。
阡陌看到他,心底微微一沉。
她感觉本身老是奔驰在流亡的路上,在长得望不到头的洞窟里寻觅出口,在湍急的河道里奋力荡舟,避开追来的鳄鱼和箭矢。
楚王微微后靠,将手扶在几上,“带出去。”
阡陌望着他,哑着声音,一字一字,“我若治好,大王就要将我和那同舟十六人,都送回舒。”
但是偶然候,她梦见本身已经回到了家里,躺在温馨的大床上,看到窗帘透着温和的光,被风吹得悄悄动摇。耳边,仿佛传来一些久违的声音,仿佛是凌晨楼下叫卖豆腐脑,又像是谁在闲谈。吵喧华闹。
“无辜?”楚王打断道,“扬越与群舒,趁楚国饥荒,烧杀打劫。若非如此,楚人怎会反击?他们杀了的民人,那个不是无辜?那些守船的军士,莫非皆无亲人?”
她想说,不是那样,她熟谙的很多人,如阿姆和阿离,仁慈而浑厚,从未参与烧杀劫掠。可想起畴前在爷爷的书里看到的各种发掘陈述,喉咙哽了哽。战役向来不会讲甚么仁慈不仁慈,特别是这个期间,兼并四起,讲究及时掠取,不是我吞了你就是你吞了我,没有谁是绝对的公理。
他很并没有看阡陌,只专注于手上的事。
她展开眼,触到光,有几分不适。
“你会去。”楚王缓缓道,“与你同舟者,有十六人。你若他杀或未曾治好瘴疫,这些人便会死。”
“大王,”他踌躇了一下,道,“小臣方才检察了那劈毁的炼炉,似有蹊跷。”
楚王倒是不觉得然地一笑。
“平常罪隶能通同外人来救?”楚王冷冷道,“宝穴乃重地,尔为工尹,玩忽渎职乃至祸事,罪非难逃!”说罢,让人将瑟瑟颤栗的工尹带下去,令道,“交与司败,令左徒成崇代替宝穴工尹之职。”
她的确躺在床上,盖着褥子,有微微摇摆的感受,另有水声。
“寡人确想杀你。”他说,“宝穴炼炉,因你毁去三处,可知要多少力量才气弥补?”
“诺。”半晌,他说,独自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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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感觉有些凉,想去把窗户关上,却如何也起不来。
楚王让那些人都退下,看向她。
阡陌想辩驳,俄然想到昨夜里看到的那些尸首。有的人已经身首异处,却还瞪着眼睛……
阡陌立即想到了答案。
“工妾陌,你很想走,是么?”楚王忽而道。
“寡人如果你,便安卧不动。”一个声音淡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