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惊诧。
楚王坐在案前单独用膳,一口一口地吃着。
蚡冒鼎沉江,是上天降祸之兆,唯有服从于天,令巫师舞傩卜问,杀生祭奠,方可摈除妖祟。而事关社稷,普通的杀生祭奠,恐怕难合上天之意。卜尹亲身卜问过,获得的兆示是,若宝鼎不得出水,则要出二八男女百人,以身祭水,方得弥补。
苏从也听到了些内宫里传来的小道动静,了然,却不想多管,只问,“大王可余暇?”
“劝甚么?不必劝。”他无可何如地说。
“大王……”他忐忑不安。
宫正被那目光唬了一下,只得唯唯应下。
“何事?”他问。
“侣……”她忙将手撑住他,有些着恼,“痛!”
楚王想到就感觉可气又好笑。
“劝谁?”
他看向肩头,一个红红的齿印鲜明在上。阡陌用力推开他,扯过衣服裹在身上,退到一角。
朝中不快意,回到后寝,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楚王听了,眉间沉沉。
“奉告宫正,让他寻宗妇来!”他声音冷硬,“樊姬未识仪礼,让她入宗庙学礼!”
还理直气壮。
他明显留了人在宗庙,如果她松一点口求个饶,他顿时就会接她返来。
殿中复又沉寂,楚王坐了一会,深吸口气,抬眼望向别处,忽而见宫正在殿门外站着,仿佛在踌躇要不要入内。
楚王亦仿佛始料未及,神采不定,未几,忙跟着走出去。
宫正有些难堪。
“大王。”他行一礼,“小人方才从宗庙返来,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事传入郢都,高低皆是震惊。
蚡冒鼎存世的年代已经不成计量,在楚人的心目中如同大社一样崇高。而现在,宝鼎竟然沉了江,这无异于一道惊雷平空劈下。四周皆是群情纷繁,楚人信鬼神,宝鼎来郢的日子,解缆的时候,都是卜问好的,行前还祭过行神。如此周到之事,如何还会出如许的不对?大船一起皆是安然,为何邻近郢都就忽而遇了风波?并且同业的其他船只都是好端端的,唯有那运送宝鼎的大船淹没?
寺人渠见她头也不回,睁大眼睛,忙看向楚王。
四日了。
阡陌去了宗庙,大门一关,消息全无。楚王固然不舍,但想到她那义无反顾的模样和倔强的神采,更加来气。
“侣,明日好么……”好一会,她终究从他的封闭中得以喘气,楚王却不答复,更加镇静。她的味道和声音,仿佛魔魅,引着他贪婪地打劫,想要更多。
他晓得寺人渠与阡陌友情不普通,道,“你也不劝劝?”
他晓得不能打动用事,但不狠下心来,只怕将来更对于不了她。
再回想,楚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甚么疼甚么累,他不累?他们在一起了,做那事便是天经地义,他费了那么大的工夫,连这么一点小犒劳都不肯给么?
想到宗妇们惩罚的手腕,贰心头发紧,忙问,“何事?她伤了么?”
有人以为,这是水鬼作怪;也有人以为,这是恶兆,预示楚国将有难。
“大王,”他想了想,道,“樊姬并非楚国宗女,臣闻亦有樊人在郢都,是否……”
她看着楚王,双眸在发红的眼圈里更加幽深。
他也未几过问,只叮咛宫正照端方行事,该学的该记得,一样不准落下。
行事还那么多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