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次去赵兴记都没瞥见小赵徒弟,向来是柜台阿谁讨嫌的伴计爱好逗她,她自发无聊而无趣,爱搭不睬,倒惹得那伴计愈发欢乐逗她,言语间自被她套出一些动静来。那伴计话多啰嗦,她也嫌弃,但是凡是跟小赵徒弟有关的,她都削尖了耳朵听,心内里甜丝丝的,沾沾自喜,面上还要板着面孔白两眼伴计,嫌他啰嗦。有那么一段时候,她就糊口在这类沾沾自喜里。
春雨绵绵,地上的水门汀有点滑,两人都走得迟缓。她嗅着桂花糕满盈开来的香气,走在狭长幽深的胡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却一向不自发微浅笑着,笑着又拿伞倾过来遮住本身的脸,好不让他瞥见。他明天穿了身黑中山装,显得文质彬彬又温文知礼,陪她走到马路上,送她回厂,言语举止间她也觉着他的殷勤的,亦如怀里桂花糕的温热,叫她有点脸红。
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好多天,她也有几天没出去了。她怪这春雨,仿佛湿漉漉的气候还出去找他太难为情,如果好天倒也算了,权当外出逛逛。她洗了头坐在窗口玩弄头发,夹一绺在手里渐渐一丝丝弹开去,想他,都是一些不成条的片段、刹时,想到那天他帮她看布告,她又想起了甚么似地到处一阵乱找——她记得有个姐妹前不久从家里带来一盒梅菜扣肉,包了两张报纸的,不晓得那报纸丢到哪个旮旯了。厥后人家洗衣服返来,她便问人家,人家早已拿来包裹别的什物,丢在床底了,拿出来给她时已不成样了。她拿在手里大抵看了看,谢了人家,只说那天厂里的布告她看不大明白,想到要学学问字了,便坐着去看报纸,不识的字逢人就问,三天下来倒也学了好些。她的那帮姐妹们也乐意和她一起会商,开打趣说她是好学典范。
她去他们讲好的那条胡衕,拐进赵兴记后门的支弄,但是不晓得是哪号里,便一起看过来靠感受猜着。有一户人家窗户里摞着高高的蒸笼,她想估计是这家吧,又不美意义站在人家正对后门那边等,正要往不远处走去——那号的后门开了,她转头,赵连生撑着伞出来了。她一笑,朝他走去,“我就猜是这号里,除了你们店,另有谁家有那么一摞的蒸笼。”他笑了,有点不美意义,把一袋纸包的桂花糕递给她,还是热的,“我也想着你是不是熟谙,正要出来,你倒先找着了。嗳,桂花糕刚做好的……”她调皮道:“哟,小赵徒弟特为做的,这定做的是不是比堂卖的贵呀?”他不美意义地低头笑笑,“别开打趣了,可贵另有你喜好桂花糕……”她接过桂花糕睃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自往胡衕外走去,他送她,她也没跟他客气。
赵兴记还没到她就要下来了,他和她并排往回走,到了一条胡衕口,他站住了,因为他们店的后门开在一条胡衕里,他平时都是后门出入的。他和她道别,推车拐进胡衕,没走几步又退返来喊她,喊的“嗳”,他不美意义地问她叫甚么名字,他说他给她做桂花糕,她一开端有点不大肯定地啊了一声,他便又说了一遍,“我给你做桂花糕。……你甚么时候偶然候过来?”她一时之间竟乱了脑筋,说不上话来,语无伦次,“哦,好。……就这里是吗?等我夜班吧,礼拜三……礼拜三下午下了班……”她当时是脑筋顿住了,和他别离后走出老远才回过神,未吃到桂花糕,内心倒已尽是桂花糕的味道在回荡了,甜丝丝的香味叫人醉酒般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