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倒是一齐说话,老夫人在朱帘里也等不得,就叫:“那姓秦的,你的母亲姓甚么?”秦琼道:“小的母亲是宁氏。”夫人道:“呀,承平郎是阿谁?”秦琼道:“就是小人的乳名。”老夫人见他的亲侄儿伶仃如此,也等不到部下卷帘,本身伸手揭开,走出后堂,捧首而哭。秦琼却不敢就认,哭拜在地。罗公也顿足长叹道:“你既是我的内亲,起来相见。”公子在旁,见母亲悲泪,也哭起来。部下家将早已把刑具拿了,到大堂内里叫:“潞州解了,这刑具你拿了去,秦大叔是老爷的内侄,老夫人是他的远亲姑母,后堂认了亲了。领批回不打紧,明日佥押送出来与你。”尉迟南兄弟二人鼓掌大笑出府。张公谨等众朋友都在内里等待,见尉迟兄弟笑出来,问道:“如何两位喜容满面?”尉迟南道:“各位放心,秦大哥原是有底子的人。罗老爷就是他远亲姑爷,老太太就是姑母,已认做一家了。我们且到下处去喝酒道贺。”
五人上马,将出帅府,守门官还是拦住。掌家道:“老太太着公子去看秦大叔比试,只瞒着老爷一时。”守门官道:“求小爷速些返来,不要与老爷晓得。”公子大喝一声:“不要多言!”五骑马出辕门,来到东郭教军场。此时教场中已放炮升旗,五骑马竟奔东辕门来,上马瞧操演。那四个掌家,恐老爷帐上瞥见公子,着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把公子夹在中间,东辕门来旁观。
词曰:
须发斑白,一品服,端坐如泰山,巍巍不动。罗公叫中军,将解文取上来。中军官下月台取了文书,到滴水檐前,双膝跪下。帐上官将接去,公座旁验吏拆了弥封,铺文书于公座上。罗公看潞州刺史解军的解文,如果别衙门解来的,打也不打与就发落了。潞州的刺史蔡建德,是罗公对劲弟子。这罗公是武弁的勋卫,如何有蔡建德方印文官弟子?本来当年蔡建德曾解押幽州军粮违限,据军法就该重处,罗公见他青年进士,法外施仁,未曾见罪。蔡建德知恩,就拜在罗公门下。今罗公见弟子问成的一个犯人,将文书看到底,看蔡建德才情何如,问成的这小我,可情真罪当。亲看军犯一名秦琼,历城人。解目惊心,停了一时,将文书就掩过了,叫验吏将文书收去,钞缮入册备查,叮咛中军官:“叫解子将本犯带回,午堂后听审。”童环、金甲,听得叫他下去,也没有这等走得利落了,下月台带铁绳往下就走。
调寄《减字木兰花》
十万貔貅镇北畿,斗悬金印月同辉。
鱼书一纸,为人便欲拚存亡。拯厄扶危,管鲍清民风可追。
却说罗公发完堂事,退到后堂,不回内衙。叫部下除了冠带,戴诸葛巾,穿小行衣,悬玉面铤带,小公座坐下。命家将问验吏房中刚才潞州解军文书,取将出去,到后堂公座上展开,重新阅一遍,将文书掩过。唤家将击云板,开宅门请老夫人秦氏出后堂议事。秦氏夫人,携了十一岁的公子罗成,管家婆丫环相随出后堂。老夫人见礼坐下,公子待立。夫人闻言道:“老爷本日退堂,为何不回内衙?唤老身后堂商讨何事?”罗公叹道:“当年遭国难,令先兄武卫将军弃世,可有先人么?”夫人闻言,就落下泪来道:“先兄秦彝,闻在齐州战死。嫂嫂宁氏,止生个承平郎,年方三岁,随任在彼。今经二十余年,天各一方,朝代也分歧了,存亡未保。不知老爷为何问及?”罗公道:“我刚才升堂,河东解来一名军犯。夫人你不要见怪,到与夫人同姓。”夫人道:“河东可就是山东么?”罗公笑道:“真是妇人家说话。河东与山东相去有千里之遥,如何河东就是山东起来?”夫人道:“既不是山东,天下同姓者有之,断不是我那山东一秦了。”罗公道:“方才那文书上,却说这个姓秦的,恰是山东历城人,齐州奉差到河东潞州。”夫人道:“既是山东人,或者是承平郎有之。他面孔我虽不能影象,家世相互皆知,老身现在要见这姓秦的一面,问他行藏,看他是否。”罗公道:“这个也不难。夫人乃阁房,与配军觌面,恐失了我官体,必须还要垂帘,才好唤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