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别了玄邃,竟到西明巷来,李靖访问喜道:“兄真信人也。”坐定便问:“兄年齿多少?”叔宝道:“二十有四。”又问道:“兄入长安时,可有火伴否?”叔宝隐却下处四个朋友,便说:“奉本官调派赍礼,止有健步两名,并无别人。兄长为何问及?”李靖道:“小弟身虽湖海飘蓬,凡诸子百家,九流异术,无不留意切磋。最喜的倒是风鉴。兄本年正值印堂管事,眼下有些黑气侵入,怕有惊骇之灾,不敢不言。然他日必为国度股肱,每事还当细心。小弟前日夜观乾像,正月十五半夜时候,彗星过分,官方主有兵器火盗之灾。兄长倘火朋友到京,切不成贪耍观灯玩耍。既批回已有,不如速返山东为妙。”一番言语,说得叔宝毛骨悚然。念着齐国远鄙人处,恐怕惹出事来。仓猝谢别了李靖,要紧回下处。
却说越公乃朝廷元辅,文帝隆宠已极。当陈亡之时,将陈宫妃妾女官百员赐与越公为暮年娱景。越公虽是爵尊望重的大臣,也是一个奸雄男人。一日因西堂丹桂齐开,治酒请幕僚宴饮,世人无不谀辞逢迎,独李玄邃道:“明公齿爵俱尊,名震天下,所欠者惟老君丹一耳。”越公会心,即知玄邃道他后庭幸宠,恐不能悠长的意义,即便道:“老夫老君丹也不消,自有法以处之。”到明日越公出来,坐在内院,将表里锦屏大开,即叫人传旨与众姬妾道:“老爷念你们在此供奉日久,辛苦已著,恐怕误了你们芳华。今老爷在后院中,着你们众姬妾出去。如众女子中,有愿去择配者立左,不肯去者立右。”众女子见说,如开笼放鸟,群然簇拥将出来,见越公端坐在后院。越公道:“我刚才叫人传谕你们,多晓得了么?现在各出己见站定,我自有处。”众女子虽在府中受用,每想单夫独妻,怎的欢愉。准百女子,倒有大半跪在左边。越公蹩转头来,只见另有两个美人:一个捧剑的乐昌公主,陈主之妹;一个是执拂美人,是姓张名出尘,色彩过人,聪慧出众,是个义侠的奇女子。越公向他两个说道:“你二人亦该下来,或左或右,亦该有处。”二人见说,走下来跪在面前。阿谁捧剑的涕零不言,只要那执拂的独开言道:“老爷隆恩旷典,着众婢子出来择配,以了毕生,也是千古奇逢,可贵的快事;但婢子在府,耳目丁鼻,皆是豪华受用,怎肯出去,与瓮牖绳枢之子,举案毕生?前人云:‘受恩深处便为家。’况婢子不但无家,视天下并无人。”越公见说,点头称善。又问捧剑的:“你何故只顾哀号?”乐昌公主便将昔曾配徐德言破镜分离之事,一一陈述。后得徐德言为门下幕宾,伉俪再合是后话。当时越公见说,也不嗟叹,便叫二美人起来站后,随叮咛总管领官,开了内宅门。那些站左的女子四五十人,俱令出外归家,自择夫婿。凡有服饰私蓄,悉听取去。因而众女子各各戴德叩首,泣谢而出。越公见那些粉黛娇娥,拥堵出门,反觉心中利落。自此将乐昌公主与执拂张氏,另眼眷宠为女官,领摆布两班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