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袖渔人手,由他鹬蚌争。
诗曰:
毕竟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垂髫叹分袂,一别不知春。莫怪不了解,及此皆成人。
叔宝换了衣服,同贾润甫笑将出去。贾润甫补前头的诳话叫道:“单二哥,小弟着人把秦大哥请来了。”都喝彩下去,铺拜毡。叔宝先拜谢昔年全面性命之恩,伯当、嗣昌这一班故交,都是对拜八拜;未曾相会的,因亲而及亲,道达名字,都拜过了。贾润甫举盅箸,定叔宝的坐席。义桑村是十三小我来,连贾润甫宾主十五个,倒摆下八桌酒,两人一席,雄信独坐首席。仆人的意义取便:“秦大哥就与单员外同坐了罢。”叔宝道:“君子爱人以德,不成徇情废礼。单二哥敝地来,贾兄忝有一拜,小弟本日也叨为半主,只好僭仆人一坐;诸兄内让一名,上去与单二哥同席为是。”雄信道:“叔宝,我们刚才定席时,适宜者同坐,若叙上一名,席席都要行动。莫若权从仆人之情,倒与小弟同坐,就叙叙间阔之情。”叔宝却尽管推让,又恐负雄信话旧之意,公开坐下,有很多远路高朋在内,却也有一段才情。叫贾润甫命部下人:“把单二哥的尊席前这些高照果顶,连桌围都掇去了。我们相厚朋友,不以虚礼为尚,拿一张杌坐儿,放在单二哥的席前,我与单二哥对坐,好叙说话。”众朋友道好坐下。灯烛光辉,群雄相坐,烈烈轰轰,飞酒来往,通报不断。有一首减字唐诗道:
坐间朋友,一个个吐舌惊张。事不体贴,体贴者乱。尤俊达在桌子上面,捏咬金的腿,知会此事。咬金却就叫将起来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说出来。”尤员外吓了一身盗汗,动也不敢动。叔宝问道:“贤弟说甚么?”咬金斟一大杯酒道:“叔宝兄,请这一杯酒,明日与令堂拜寿以后,就有陈达、牛金与兄长请功受赏。”叔宝大喜,将大杯酒一吸而干道:“贤弟,此二人在何方?”咬金道:“当初那解官错记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达,是我与尤大哥干的事。”世人闻声此言,连叔宝的脸都黄了,离坐而立。贾润甫将摆布小门都关了,众友都围住了叔宝三人的桌子。雄信开言:“叔宝兄此事如何了得?”叔宝道:“兄长不必着惊,没有此事。程知节与我自幼之交,他浑名叫做程抡挣。才闻声贾润甫说,我有这些苦衷,他说这句呆话,开我度量,好陪诸兄喝酒。流言止于智者,诸兄都是高人,如何以戏言当真?”程咬金急得暴躁起来,一声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觑我!这是甚么事,好说戏话?若扯谎就是牲口了!”一边口里嚷,一边用手在腰囊里摸出十两一锭银来,放在桌上,指着道:“这就是兖州官银,小弟带来做寿礼的;齐州却有样银。”
当初叔宝、咬金相与,是朝夕玩耍弟兄,怎再认不出?只因当日咬金面孔,还未曾这般丑恶,后因遇异人服了些丹药,长得这等青面獠牙,红发黄须。二人重拜。叔宝道:“垂髫相与,经常记念。就是家母常常思念令堂,别久不知安否?何如本日相逢,都这等峥嵘了。”坐间朋友,一个个都点头嗟叹。叔宝起来,命部下将单员外席前坐杌,移在咬金席旁,叙垂髫之交,更胜似雄信相逢相逢。却只是叔宝有些坐得不安,才与雄信对坐时,隔着酒菜,端端方正,接杯举盏,坐得镇静。现在尤员外正席,右首下首一席,是咬金坐了,叔宝却坐在桌子横头,坐得不安也罢了,咬金却又是个粗人,斟杯酒在面前,叔宝饮得迟些,咬金脱手一挟一扯的,叔宝又因比较,突破了皮,也有些疼痛,眉头略皱了一皱。咬金心中就不欢乐起来,对叔宝道:“兄还与单二哥吃酒去罢!”叔宝道:“贤弟为何?”咬金道:“兄不比当年,现在眼界宽了,人些嫌贫爱富了。似才与单二哥喝酒,多么欢乐,与小弟吃两杯酒,就攒眉皱起脸起来。”叔宝却不好说腿疼,答道:“贤弟不要多心,我不是这等轻浮人的。”贾润甫又替叔宝辩白道:“知节兄不要错怪了秦大哥。秦兄的贵体,却有些不便利。”咬金是个粗人,也不解不便利之言,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