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夸强兴土木,何缘南幸不回轮。
因而南半边开了五个湖,每湖周遭十里,四围尽种奇花异草。湖旁筑几条长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两边尽栽桃花,夹岸柳叶分行。造些龙船凤舸,在内泛动中流。北边掘一个北海,四周四十里,筑渠与五湖相通。海中造起三座山:一座蓬莱,一座方丈,一座瀛洲,像海上三神山普通。山上楼台殿阁,四围掩映。山顶高出百丈,能够回眺西京,又可了望江南湖海。交界中间却造正殿,海北一带,委勉强曲,凿一道长渠,引接外边为死水,潆洄委宛,曲通于海。傍渠胜处,便造一院,一带因循十六院,以便停流美人在内供奉。苑墙上都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三山都用长峰怪石,叠得嶙嶙峋峋;台榭尽是奇材异料,金装银裹,浑如斑斓裁成,珠玑培养。此中桃成蹊,李列径,梅花环屋,芙蓉绕堤,仙鹤成行,锦鸡作对,金猿共啸,青鹿交游,就像六合间斥地天生的普通。又不知坑害多少性命,又破钞了多少赋税,方得完成。虞世基即便上表,请炀帝亲临旁观。
常恐君王过湖去,玉箫金管满龙船。
二人谈笑了一回,便联袂走出宫来,竟到张家中坐下。张成置酒接待。酒过三杯,王义再三求药。张成道:“现在药有,还须从长计算。莫要一时欢畅,厥后娶不得老婆,生不得公子,却来抱怨门生。”王义正色道:“人生六合间,既遭遇知遇之君,死亦不吝,怎敢复以老婆为念?”张成遂到里边,去拿出一把吹毛可断的刀,并两包药来,放在桌上,用手指定,说道:“这一包黄色的是麻药,将酒调来吃了,便不知痛;这一包五色的,是止血收口的灵药,都是珍珠虎魄百般奇珍在内,搽上便能结盖;这把刀便是脱手之物。三物相送,吾兄归去,还须考虑而行。”王义道:“既蒙指教,便劳动手如何?”张成道:“这个恐怕使不得。”王义道:“不必推让,断无遗累。”张成见王义至心要净,只得又拿些酒出来,痛饮一番,王义吃得半酣。恰是:
炀帝见表来请,以观完工,满心欢乐。即便择日,同萧后,带领众宫妃妾,发车驾竟望东京而来。不一日,先到了显仁宫。早有宇文恺、封德彝二人接住朝见过,遂引了炀帝御驾,从正宫门首,一层层看将出去。但见:
北包涵虚混太空,挑波逐浪遍鱼龙。
一日炀帝设朝无事,正要退入后宫,转头忽见王义,面多愁惨之色。炀帝问道:“王义,你为何这般风景?”王义仓猝答道:“臣蒙陛下厚恩,使臣日近天颜,真不世之遭遇,但恨深宫天涯,不能出入陪侍,少效犬马之劳,故心常怏怏,本日觉忧形于色,望陛下宽恩。”炀帝道:“朕亦时候少你不得,但恨你非宫中之物何如?”说罢玉辇早已入宫而去。王义此时在宫门首,又不忍返来,又不敢出来,痴痴立在那边呆想。忽背后一人,悄悄的在他肩上一拍,说道:“王先儿,思惟些甚么?”王义转头看时,倒是守显仁宫寺人张成,即忙答道:“张公公,失瞻。”张成问道:“万岁爷待你好,只是这般加厚,另有甚么不称意,在此默想?”王义与张成交厚,便说道:“实不相瞒,我王义因蒙皇恩,非常宠嬖,情顾朝夕随驾,企图报效;但恨皇宫隔越,不得遂心,故此常怀怏怏,不期本日被老公公看破。”张成笑了一笑,戏耍他道:“王先儿,你要入宫这何难,悄悄的将下边那道儿割去,有甚么进宫不得。”那王义沉吟道:“吾闻净身乃小童之事,现在恐怕做不得了。”张成道:“做倒做得,只怕你忍痛不起。”王义道:“若做得来,便忍痛何妨。”张成道:“你当真要做,我自有灵药相送。”王义道:“男人汉说话,岂有虚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