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听了，不觉两行泪落道：“孤仗诸君戮力同心，首取洛口，又据黎阳，北抗世充，南破化及，不料本日一战，至于众叛亲离，欲守无人，欲归无地。要此七尺何为？”言罢，拔剑便欲自刎。伯当一把抱定，两泪交换道：“明公，你备经困苦，方能得成大业；今虽得胜，安知不能答复，何作此短见？”两人号哭连声，众将也齐泪下。李密哽咽了半日，才出得一声道：“罢，罢，我壮志不甘居人之下，明天丧我，无计可施，黎阳我断不去。诸君若不弃，同到关中归于唐主，诸君谅亦不失繁华。”众将齐声道：“愿随明公同归唐主。”李密对王伯当道：“将军家室，多在瓦岗，本日入关，家室日远，恐必顾虑；不若将军且回。”伯当道：“昔与明大众誓存亡同随，安肯本日相弃？便兼顾田野，亦所甘心；何况家室哉！”这几句连同业的人都打动，没一个肯离散。独占程知节跳起家来讲道：“不是兄弟无情，你们却去得，我却不敢跟随。”世人道：“这是为甚么？”李密道：“我晓得了，尊堂尚在瓦岗，不去也罢了。”程知节道：“不是这话，老娘在瓦岗，尤大哥与我不比别的弟兄，时候肯照顾我母亲，我能够放心无忧。当年李世民，监禁在南牢百日，多是我程咬金陷他。”世人道：“这是公事，岂独罪你一人？”程知节道：“当日世民窥测金墉城，众臣只道他狡计，无人敢去拿他，独占我老程，不怕死赶出城外。追至老君堂，见他躲在神柜里。我认他是个蟒蛇精，一斧几近把他砍死。幸亏秦大哥止住了，说道：‘留活的拿去见魏公。’以是他君臣两个，困陷这几时。现在的人，恩则便忘，怨则清楚。我今去正中唐家的意，把咬金一刀两段，叫我老娘谁来照看？不去，不去！”说罢，竟一恭而去了。世人道：“此时各从其志，他不去，我们是随明公去便了。”
成败虽由天，良亦本人事。宣尼惊暴虎，所戒在娇纵。
今且不说秦母归唐。再说贾润甫别了李靖等来到洛阳，刺探王世充大行练习兵马，润甫要进中军去见他。世充早知来意，偏不令润甫相见，也不发还书，叫人传话道：“这里本身正在缺饷，那得讨米来了债你家？直等我们到淮上去收了稻子，就便来劈面与魏公交割。”贾润甫见他如许风景，明知他背德不肯了债，也不等他回札，竟自回金墉来答复魏公道：“世充行动，不但昧心背德，且贼志反有来攻伐之意，明公不成不防备之。”李密怒道：“此贼吾亦不等其来，当自去问其罪矣。”择日发兵，点程知节、樊文超为前队，单雄信、王当仁为第二队，自与王伯当、裴仁基为后队，望东都进发。那边王世充，早有哨马报知，心上要与李密厮拼，只虑别人马浩繁，孔殷间不能取胜，闷坐军中。忽一小卒说道：“前年借粮军士返来，说李密仓粟，却被鼠耗食尽，升贾润甫补征猫都尉，宫中又有很多难异，金墉百姓多说是僭了周公的庙基，绝了他的香火，故此周公作怪。”郑主道：“只怕此言不真。”小卒道：“来人尽说有此奇特，为甚扯谎？”郑主笑道：“若然，则吾计得矣；但需求一个聪明的人，会得吾的意义，方为奇妙。”说了，呆看着那小卒，小卒低着头浅笑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