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得欢畅,只听得内里叩门声急,关大刀如飞赶出来,开门一看,便道:“本来是单主管,来得恰好,你们主儿的丧车,与太太姑爷女人多在内里。”本来单全,当时随雄信在京,见家主惨变后,即便辞了单夫人要回籍里。秦叔宝、徐懋功,知他是个义仆,要汲引他,弄一个小出息与他做,他必不从,径归二贤庄。喜的单雄信平素做人好,没有一个不苦惜他,以是这些房屋田产,尽有人看管在那边,见的单全一到,多托付与他。单全毫忘我心,田产利钱,悉登册籍,今闻夫人们扶柩回籍,连夜兼程赶来,在路上探听,晓得投在关家店里,故此赶来。当时关大刀闭上门,领单全到堂中来,贾润甫见了喜道:“单主管,你也来了。”单全见上边供着仆人牌位,先上去叩了四叩,又要向世人施礼下去。众豪杰大师推住道:“闻得你也是有义气的男人,岂可如此!”单全只得止向秦怀玉叩首,怀玉赶紧扶起。世人道:“主管快来坐了,我们好吃酒了。”单全道:“各位爷请便,我家太太不知下在那一房,我去见了来。”说时早有妇女领了出来,不移时出来坐了。贾润甫道:“单主管,我们众兄弟,念你仆人生前之德,齐来扶他棺木回籍,到那边还要盘桓几日,但不知你庄上如何风景?”单全道:“庄上我已一色伏贴,但未择地耳,只是现在王世充在定州,纠合了邴元真复叛,罗士信被他用计殛毙,占了三四个城池,前日闻他已到潞安,现在将到平阳来,只恐路上难行何如?”贾润甫道:“当初我家魏公与伯当兄,好好住在金墉,被他用计送命,单二哥又被他累及身亡,几个好弟兄,皆因他弄得七零八落。今士信兄弟,又被他殛毙。我若遇着他,必手刃之,方快我心。”
众妇女去未几时,拥着南阳公主到店来;但见一个云裳羽衣,未满三旬的才子,窦公主同花夫人忙出来访问了,逊礼坐定。窦公主道:“刚才老尼说,姐姐要往长安探亲,未知何人?”南阳公主道:“唐光禄大夫刘文静系妾亡夫嫡亲,今为唐家建国功臣,意欲往长安凭借他,以毕余生。不想闻得刘公与裴监不睦,诬以他事,竟遭惨戮,国度殄灭,亲戚凋亡,故使狂夫得以侵辱。”说罢,泪下数行。窦公主意了这般风景,不堪怜恤道:“既是姐姐欲皈依三宝,此地非止足之所,愚妹倒有个地点,未知尊意可否?”南阳公主道:“敢求公主指引。”窦公主道:“雷夏有个女贞庵,现有炀帝十六院中秦、狄、夏、李四位夫人,在内守志焚修;若姐姐肯去,谅必志同道合。”南阳公主道:“若得公主提携,妾当朝夕顶礼慈悲,以祝公主景福。”窦公主道:“我们也要到雷夏,若尊意已允,快去清算,便同起家。”南阳公主大喜,即起家去草草清算伏贴,谢了众尼,又到店中。窦公主把十两银子赏了老尼,又叫部下雇了一乘骡轿与南阳公主坐了,一同起行。潘美与金铃往柜上去会钞,只见柜内站着一个方面大耳一部虬髯的人笑道:“钞且慢会,敢问方才上车的,可就是夏王窦建德之女么?”潘美答道:“恰是。”又问道:“阿谁小王爷又是谁?”金铃道:“就是幽州罗燕郡王之子讳成,现在皇爷赐婚与他的。”那汉又问道:“当初夏王的臣子孙安祖,未知现在可在否?”金铃答道:“现从我们王爷,在山中修行。”那汉点头说道:“可惜单员外的家眷,现在不知如何下落?”潘美道:“单将军的女儿,前日皇爷已与我家窦公主同日赐婚,配与秦叔宝之子小将军,皇爷赐他扶柩殡葬父亲,本日要回潞州去了。”那汉见说,鼓掌大笑道:“欢愉欢愉,这才是个明主。”潘美忙要称还饭钱,催他计帐,那汉道:“夏王与孙安祖,俱系我们昔大哥友,今足下们偶尔赐顾一饭,何足介怀。”潘美取银子称与他,那汉坚执不肯收,推住道:“不要吝啬,请收了;但不满足下说的那单员外的棺木,本日要回潞州,此言可真否?”金铃道:“如何不真,迟早也要解缆了。”那汉道:“好,请便罢!”潘美问他姓名,那汉不肯说,拱拱手反踱出来了。潘、金二人,只得收了银子,跨上马望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