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层出,树影古怪。纵横怪石,嵌以精庐。环池以憩,万片游鱼。绀树镂楹,视花光为疏密;长枨复道,依草态以萦回。既燠房之奥窔,亦凉室之虚无。乃登峭阁,眺层邱,条八窗之竞开,洗万壑之争流。能不结遥情之亹亹,真堪增逸与之悠悠。
独占秦叔宝的母亲宁氏,年已一百有五,与那张柬之的母亲滕氏,年登九十不足,皆穿了旧朝服,来到殿中。各各朝见过,赐坐喝酒。天后道:“四方安静,各家官儿,俱在家静养,想精力愈觉健旺。”秦太夫人答道:“臣妾闻事君能致其身,臣子遭遇明圣之主,知遇之荣,不要说六尺之躯,朝廷豢养,即彼之寸心,亦不敢忘宠眷。”天后道:“公子令孙,都是事君尽礼,岂不是太夫人训诲之力?”张柬之的母亲道:“秦太夫人寿容,竟如五六十岁的模样,百岁坊是必娘娘敕建的了。”荣国夫人道:“但不知秦太夫人正诞在于何日,妾等好来举觞。”秦母道:“这个不敢,贱诞是玄月二十三日;况已过了。”酒过三巡,张母与秦母等,各起家伸谢天后。明日,秦叔宝父子暨张柬之辈,俱进朝面谢。天后又赐秦母建坊于里第,匾曰:“福寿双高”。此一时绝胜。
今不说高宗到感业寺中行香回宫;再说武夫人到了房中,怀清说道:“夫人好了,皇爷驾临,特嘱夫人蓄发,便要取你回宫。将来执掌昭阳,可指日而待,为何夫人双眉反蹙起来?”媚娘道:“宫中宠幸,久已预感必来,可自为主;只是现在一个冯郎,反被我三人弄得他削发为僧,叫我与你作何计筹之?”怀清道:“我们且不要愁他,看他出去如何样说。”只见冯小宝进房来问道:“你们为甚么闷闷的坐在此?”小喜道:“武夫人与四师父,在这里愁你。”小宝道:“你们好不痴呀,夫人是不晓得,我姐姐久已闻知,我小宝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妻室,又不想长进,只想在和顺乡里度日;本日逢着夫人,可贵怀清姐姐分爱,得沾贵体,又兼喜女人帮衬;这类恩典,不要说为你三人剃了头发,就死亦不敷惜。”怀清道:“只是出了家,可贵妇人睡在身边,生男育女。”小宝道:“姐姐,你不知那些妇人,巴不得有个和尚,整日夜搂住不放出来。”武夫人道:“若如此说,你将来有了好处,不想我们的了。”小宝道:“是何言欤!若要如夫人这般倾城姿色,世所罕见;即如二位之尚义情痴,亦所可贵;但只求夫人进宫时,撺掇朝廷,赏我一个白马寺主,我就得扬眉了,猜想和尚没有甚么官儿在里头,能够做得。”怀清道:“你这话就差了,可贵天子只是男人做得,或者武夫人掌了昭阳,也做起来,亦未可知。”武夫人笑道:“这且慢与他争辩,只要你心中有我们就够了。”小宝跪下罚誓道:“彼苍在上,如果我冯怀义,今后忘了武夫人与怀清师父、小喜女人的恩典,天诛地灭。”武夫人脱下一件笠衫,怀清解下玉快意,小喜也脱一件粗衣,三件东西,赠与冯小宝,正在丁宁之际,只见长明固执一壶酒,老婆子捧了夜膳,摆在桌上。长明道:“冯师父,我斟一壶酒与你送行,你不成忘了我。论起刚才在天子面前,我认了你是个侄儿,你彻夜该睡在我房里才是;但是我白叟家年纪有了,不敢作陪,只要你到白马寺中去,收几个好门徒来下顾就是。快些吃杯酒儿睡了,明日好到寺里去。”说了,出房去了。小宝与媚娘等三人到五更时,闻声钟声响动,只得起家清算,大师下泪送别怀义出庵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