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骏顿时, 霍睿言身穿竹叶暗纹青袍,外披浅灰色素缎大氅, 少年如玉,难掩日趋彰显的宽肩窄腰。
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举手投足泰然开阔,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是多么澎湃彭湃。
他衷心但愿, 在不久的将来,旁人谈起“霍睿言”三字时, 不是他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面貌, 而是他的才气,或文采斐然,或政绩凸起, 或军功累累。
一国之君,竟以摸索口气与朝臣之子筹议!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但若不急着北上,不如……先留下来,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策论?这下头大了!她可不会!不过……有太子哥哥撑着,不虚!
骤风四起,云层分裂,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
他刚命令起行,忽有一人骑快马奔驰而来,“侯爷稍等!长公主驾到!”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化作落霞,漫过霍瑞庭的笑靥。
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
留守的内侍劝道:“殿下,此处风大……”
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本想着多说两句,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踌躇,忙一把拉住他。
正逢国丧,闻者垂泪,亦瞬即凝成冰。
霍瑞庭听小天子说话像大人,禁不住偷笑,盈盈一福:“谢陛下安抚。”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模糊添了一丝焦灼。
且她未曾多看他一眼。
天子面色和缓,宋鸣珂趁机提了“明黜陟、抑幸运”的主张。
霍锐承慎重下拜,以额触手,伏地不起。
宋鸣珂自知打动之下欠考虑,却被他最后两句气得颤栗。
他几次回顾,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面前雪花迫使宋鸣珂定住脚步,回身请见。
多年来,官员升任和降谪,不问劳逸政绩,只谈资格;纨绔后辈不干闲事,却充当馆阁要职。战略规戒弊端,轰轰烈烈推行半年,但用力过猛,因权贵反对而搁置,徐怀仁受多方弹劾,免除后郁郁而终。
重活一辈子,她毫不成像之前那样,大事小事都处理不了。
——源自他的浅笑。
宋鸣珂肩头如烧,嫌弃得几欲作呕,凭栏眺望远方渐白的檐角,回想雪灾带来的惨痛伤亡,泪水止不住下淌。
朋友告别后, 霍浩倡袍服飞扬, 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这可爱的家伙!把话题转移到龙体安康,倒显得她拿些鸡毛蒜皮琐事,害父亲劳心伤神,多么不孝!
来往百姓络绎不断,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见太长公主。”霍家高低躬身施礼。
比起直接命令,她甘愿尊敬他的志愿,才邀他伶仃聊几句。
霍睿言忐忑中稠浊纠结,他不谨慎获咎她了?或是……窃听她抽泣之事,被发明了?
因赵太妃突发疾病一事做得滴水不漏,定王借机滞留都城,宋鸣珂不好倔强逼迫,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
宋鸣珂站定脚步,他随之立足,清澄目光交汇,她粉唇轻启。
正愁该开口说甚么,马车浑家影一晃,跃下一纤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