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亲扶天子坐上腰舆,又道:“孩儿送您回寝宫。”
言下之意, 若新君执意要宋显扬尽早就蕃,便是对太妃的凌迟。
“你病还没好,为这事,大早晨特地跑雪里,演苦肉计给朕看?”
延长至朱门内的车轮印子,遭新雪一点点粉饰陈迹,就如他悄悄前来普通,未曾留下任何陈迹。
宋鸣珂来回踱步,烦躁时顺手扯了扯白罗曲领方心, 脑海闪现筵席之上, 宋显扬不顾统统扑畴昔的那幕。
他絮干脆叨谈及所荐之人的姓名、特性,又拿出一瓶药丸,请宋显琛务必定时定量服用。
出了这桩事,父亲恐长姐在京受人滋扰,干脆带她同去蓟关。
月华如雾笼了都城春夜,融进深深天井,漫上他浅素衣衿。
赵太妃当年恩宠极盛,未曾传闻其身材抱恙,此病来得古怪是真,但宋显扬的惊奇、发急和无助, 也像真的。
城中食店香味缭绕,书画坊、医馆、药铺、酒行、金饰铺子等杂列,最熟谙不过的都城平常,对于北行前夕的霍二公子而言,多看一眼,是一眼。
解缆北上前一晚,定远侯府出奇温馨。
他拜伏在地,语带哽咽:“长公主殿下任重道远,还望保重。”
“快宣!”太后与宋鸣珂异口同声。
宋鸣珂亲手将他扶起,欲说还休,终究抿唇未语,扭头转向窗外。
烛影摇摆下,宋鸣珂蓦地惊觉,李太医在这数月以来衰老了很多,想必早为解毒之事绞尽脑汁、寝食不安。
“老臣明白,但若无资格深厚者顶罪,半数太医将被换掉,连累太广……同僚数十载,老臣于心不忍!
“退得好!真没想到!那唐世子竟干出此等悖礼之举!”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随便动她的人?
她不好与宋显扬撕破脸,便道了句“让李太医一同诊治”。
太后凝睇爱子身着素纱罗裙,本来漂亮脸庞涂了脂粉,病态衰弱,不复数月前的豪气……
“其心可诛!”
…………
“传闻,您要调派霍家人戍守北境?霍家又没开罪,非得丢那么远的处所去?”宋鸣珂快步走在腰舆之侧。
“陛下所中之毒,需特别草药,方能减缓。老臣翻遍医书古籍,岭南乃至琼州或许能找到。此次南下,恰好为陛下寻药。
“够了够了,挑重点!”
可若非演技超卓,莫非他们母子二人并非串连演戏?
宋鸣珂嘲笑奉迎,改口道:“陛下圣明!果然火眼金睛,洞察民气……”
宋鸣珂暴怒,当即结束宴会,第一时候到达太后的慈福宫,与母兄商讨。
马车起行一段路,余人回身回府时,霍睿言安静接过一名侍卫的僵绳,转头道:“爹,我自个儿逛逛。”
霍睿言寤寐思服,遂起家披衣,揉揉窗边上卷成一团的三花猫,移步至廊下。
转头北望,他仿似看到长街绝顶的宫墙禁苑、千里风霜围困的延绵山色、远山绝顶的险要关隘……
“是。”
即便同一抹圆月柔光,落在她娇俏容颜、连缀宫阙、沉寂山林、苦寒边关的景色,神韵也大不不异吧?
爱重太妃的先帝骨肉未寒,宋鸣珂龙椅还没坐热,所扮演的宋显琛性子柔嫩,素有仁孝之名……当着两位庶弟的面,岂干得出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举?
仿佛……这是场无关紧急的道别,就连李太医临别朝他行大礼,他也不过略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