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只见袭人出去,见这风景,知是梳洗过了,只得返来本身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那边去了?”袭人嘲笑道:“‘宝兄弟’那边另有在家的工夫!”宝钗传闻,心中明白。袭人又叹道:“姐妹们和蔼,也有个分寸儿,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如何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倒有些识见。”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渐渐的闲言中,套问他年纪故乡等语,留意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灭情义,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爱情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情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邃其穴,以是利诱缠陷天下者也。续毕,掷笔寝息。头刚着枕,便俄然睡去,一夜竟不知所之。

宝玉送他二人到房,那天已二更多了,袭人来催了几次方回。次早,天方明时,便披衣鞋往黛玉房中来了,却不见紫鹃翠缕二人,只要他姊妹两个尚卧在衾内。那黛玉严周到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一幅桃红绸被只齐胸盖着,衬着那一弯乌黑的膀子,撂在被外,上面较着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诚恳!返来风吹了,又嚷肩膀疼了。”一面说,一面悄悄的替他盖上。黛玉早已醒了,感觉有人,就猜是宝玉,翻身一看,公然是他。因说道:“这迟早就跑过来何为么?”宝玉说道:“这还早呢!你起来瞧瞧罢。”黛玉道:“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宝玉出至外间。黛玉起来,唤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裳。宝玉又复出去坐在镜台中间,只见紫鹃翠缕出去伏侍梳洗。湘云洗了脸,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就势儿洗了就完了,省了又畴昔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着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番笕去,宝玉道:“不消了,这盆里就很多了。”又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撇嘴笑道:“还是这个弊端儿。”宝玉也不睬他,忙忙的要青盐擦了牙,漱了口。结束,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好mm,替我梳梳呢。”湘云道:“这可不能了。”宝玉笑道:“好mm,你先时候儿如何替我梳了呢?”湘云道:“现在我忘了,不会梳了。”宝玉道:“反正我不出门,不过打几根辫子就完了。”说着,又千“mm”万“mm”的央告。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梳篦。本来宝玉在家并不戴冠,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一根大辫,红绦结住。自发顶至辫梢,一起四颗珍珠,上面又有金坠脚儿。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只三颗了,这一颗不是了。我记得是一样的,如何少了一颗?”宝玉道:“丢了一颗。”湘云道:“必然是外头去,掉下来,叫人拣了去了。倒便宜了拣的了。”黛玉中间嘲笑道:“也不知是真丢,也不知是给了人镶甚么戴去了呢!”宝玉不答,因镜台两边都是嫁妆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拈起了一盒子胭脂,意欲往口边送,又怕湘云说。正踌躇间,湘云在身后伸过手来,“拍”的一下将胭脂从他手中打落,说道:“不长进的弊端儿!多迟早才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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