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最后时,李道虚已然神采乌青,他推测了李玄都会有一番忠告顺耳,不过乎是针对李元婴和谷玉笙佳耦,可千万没有想到会顺耳到这般程度,竟是直指他这位藏身于李元婴以后的老宗主,让他始料不及,多年的养气工夫,竟是几乎毁于一旦。
李道虚翻开册子,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先是眉头微微皱起,继而神采也变了。这本册子上的一个个笔迹就仿佛一把把飞剑,向李道虚刺来。
统统人都闪过一个动机,老宗主的杀机因何而起?又对谁而发?
陆雁冰都快哭了——师兄,我晓得你很有胆量,可千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有胆量,就连老宗主都敢不放在眼里,我陆雁冰谁都不平,就服你,只要你能活着返来,你让我往东我毫不往西,就算你变成个废人,我也当你是我的师兄。
“宗主,一宗之主也。唯其为全宗高低之主,任务至重。凡大事小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宗主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弟子,使之尽言焉。弟子尽言,而宗主之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恭维曲从,导致灾害隔断、宗主不闻者,无足言矣。”
张海石、李如师、司徒玄略都是清微宗的白叟,从当年李道虚还未担当宗主大位之时,到大先生活着之时,再到厥后的“三四之争”、“四六之争”,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惊心动魄,都过来了,也从未见得老宗主像本日这般失态,更何况谷玉笙、陆雁冰这些年青之人,向来都见老宗主如天上神仙普通,就是想要触怒老宗主都不知该从何做起,现在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八景别院中的秦素满身生硬,不敢转动分毫。
江湖中人都将老玄榜的高人称作地仙,意义是半仙之数,间隔真正的天仙只剩下半步之遥,天然有各种神异之处。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弟子受师恩久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师尊言之。”
“……夫立品不正,此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各堂主持禄而外为谀,各岛主惧罪而面为顺,师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弟子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拳拳为师尊言之……伏惟师尊留意,宗门幸甚。弟子不堪颤栗惊骇之至……”
“……今又有朝堂之事,太后谢氏,祸国殃民,德不配位,天下莫不讨之,何故师尊逆势而为?因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天下有识之士不直师尊久矣……”
李道虚接过这本册子,只见封皮上写着:“弟子李玄都,为直言宗内积弊,以正我清微宗之民风,求长治久安承平事,特写此文,还望师尊明察。”
以他的目力,乃至能够透过很多树丛和修建讳饰看到秦素的身形。秦素固然已经分开埋头堂,但明显还是放心不下李玄都,仍旧站在远处眺望此地。
身在蓬莱岛上的李如师、司徒玄略等人,不管身在那边,都起家望向八景别院的方向,只感受天崩地裂就在瞬息之间。
就算是李玄都,在这股杀机面前,也神采惨白,几近站立不住。
这还仅仅只是杀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