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州丰山茂水,辖下五郡,有四郡皆是依水而建,特别是巨野郡城直接占有秋水河支流,城中江水四通八达,桥廊上百,常日里人流多是舟船来往,历代来又有很多富商附庸风雅,引渠造湖,至今共存留七湖。
任苏揉揉眉心,俄然道:“陈叔,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巨野郡城,小安的事情结了,我也得回曲山一趟。”
此人现身,较着是为引我前去,倒不知是何企图?
护院队长沉默不语,半晌,干巴巴地应道:“好。”
有了盏茶时候,四周渐发透明,昏灯摇摆的小院中,几缕弦声哀怨,铮铮盘恒不去,只是走不过里许,曲乐仿佛一变,莫不是糜糜销魂之音、粉腻蚀骨之调,彩灯华裳两相见,红楼北里数座,迎来送往,好不热烈。
“好。”很久,一声轻笑落下。
这是一名面若温玉的青袍男人,双眸深沉,夜深人静犹是高冠束发,很有君子端谨之风,他一手持着《前朝遗补》,读到畅快时,又一手把起桌旁青花瓷壶,悄悄一斜,银线倾入茶盏,好似珠玉落盘,清越动听。
白千牧没有当即答复,两根手指夹住素白筏纸,来回摩挲着,舟荡过湖水,波光粼粼,跌碎一个个梦幻。
青袍中年眸光蓦地一凝,不知何时,下方石桥上竟多了名银袍剑客,头带斗笠,正定定朝他这边望来。
“元盛二十七年,逢大旱,惠帝巡西河,秉笔寺人张望沿途索供纳贿,至江山郡,时任郡守胡修林……”
阅至此,青袍中年俄然不动声色放下册本,似不堪劳累般,松松肩膀,特别是衣物模糊有些股胀的左肩。
他笑吟吟说着,脸上没有半分见外,不过,当他目光落在安坐桌旁的银袍剑客脸上时,神采免不了一征。
任苏悄悄看着白千牧,面上毫无波澜,心头倒是微微跳动,白马门乃是巨野郡四大帮派之首,早几年借方凝之的东风,与郡内以七牙帮为首的两大帮派垂垂和谐,权势节节拔高,乃至辐射到中间两郡,模糊有着沅州第一大帮的阵容,别的,另有凭借或与之交好的权势,如果能借这助力,不说万无一失,起码有八九成掌控。
白千牧目睹这一幕,顿了顿,而后快步趋前,待他踏上划子,哗啦一声,舟楫悠悠离了湖岸。白千牧瞥了船尾那谙练地撑着竹篙的高瘦船夫一眼,甫进篷子便道:“任少侠深夜引白某相见,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此时,湖边正停靠一只丈许长的舟楫,船篷中敞亮如昼,那剑客谨慎非常,也不载斗笠,直接蹿进船篷。
秦昭本是想在翁成宫拿取小盒那刻,以迅雷不及之势赐与重击,岂料翁成宫见了小书童,瞧都没瞧一眼。
不过,两人严格算起来还是恶交。
白千牧凝眉,见上面列了五样古怪名字,有三项他也认得是药物,不由说道:“若我猜得没错,纸上写的应都是药名,莫非任少侠是想让我白马门帮你汇集这些药材?”他说完后,眉头不经意一蹙,似并不大信赖。
嗯?
过了好一会,青袍中年端起茶盏,悄悄啜了口,茶是上好的白毫银针,虽有些凉意,却不乏余香饶齿。半杯过喉,他眯眯眼,回味似地望向夜空,只见寒星点点,明月洁白,素白片片错落,斗拱檐影都似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