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丰多疑猜忌,虽心软到底放不开手脚、也下不了狠手干大事。这些年固然几个兄弟被困在都城没放去封地,但是肃王在山西与官员欺上瞒下地剥削偷吃,庆王在广西边疆一带培植权势,楚昂派东厂与都察院明里暗里都调查过,甚么不是了然于胸?
楚昂却面冷:“回乾清宫用膳。”
养心殿内,仙鹤腿鎏金香炉里袅袅熏香如有似无。
道皇七子幼小识九五之尊,天赋秉异,是有高文为也;道山西府尹这些年一心为民,倾力拥戴圣上,功不成没也;又道周丽嫔典则俊雅、温懿恭淑、柔明毓德,其子理应立为东宫皇储是也。
他面庞清肃,英挺的鼻梁勾画冷意,那帝王的孤寡在他身上仿佛浑然天成,不容超越。
“是。”张福最是明白皇上情意的,弓腰应是:“天冷了,皇上还是回宫吧,传闻今儿翊坤宫的梅花开了,皇上可要前去看看?”
丽嫔那边已经好几天没去了,早上使宫人悄悄来叫,张福没敢明说。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惟去了滇桂小半年,假借稽查乱党莽匪的名义,不动声色卸了庆王楚显在封地那边蓄养的权势。庆王气得大夏季病倒在床上,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肉都病得缩进两颊,看起来像个蔫干的丝瓜瓢儿。
三十八岁的肃王楚昌大早上就从西亭子街打马进宫,东华门外把马鞭子一甩,大步疾疾地就往奉天门内闯。赶在天子退朝回宫之前,把楚昂堵在了中和殿的龙座上。
那话语悄悄,只听得肃王瞠目结舌。看着天子修颀的背影,只这一瞬,他像是明白了他为甚么偏就是独独那般对四子。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踱步到金漆铜柱前负手站定,持续说:“这天下没有朕不晓得与探不到,两位哥哥只要循分,该有的俸禄与繁华一样不会少。大奕王朝走到当今二百余年,祖辈打下的江山不易,不能毁在我等子孙手上。还望三哥归去给庆王传个话,爬不爬得起来,就看他肯不肯给自个放条活路。”
风住流行,一道道弓腰哈背的森绿与绀紫在十米宫墙下来往游梭,那光阴静悄悄过,比及十一月上的时候,就传闻山西府尹周勐河病危了,而与此同时,翊坤宫的周丽嫔又传出有身的动静。
金色的藻井下瞬息复了一幕温馨,老寺人张福手捧着一件玄色金丝刺绣团龙冬常袍,弓着腰站在一旁。
面前又掠过孙皇后风中轻拂的鬓发与微启的唇,便潸然道:“她说甚么就许了她甚么吧。”默了一下,却又把奏扣头回,凉声道:“先搁着,待她本身奉告朕。”
楚昂想起当年那场迷情心动,阿谁滂湃大雨之下长跪不起的小童,想起这几年两宫之间的天涯陌路,精美的唇角边不由挂了一丝冷薄。
呵呵,天然没错。人都被你换光了,你再如何治再如何拨,好处都是落你自个儿国库里,那一点儿封王禄俸拿来顶几个意义?
肃王悲怆落败地跺一顿脚道:“好……你倒是悄不动声色地给你那宝贝儿子铺了条好路,三年来就这么迷了你老哥哥的眼。罢罢,我服。我不平不可。”呼啦啦,袍摆一拂背手踅出了漆红的殿门。
楚昂闻言一默,想起普渡寺里看到的阿谁雅隽青年,问:“但是同去滇桂的杨惟之子杨俭?”
他默了默不解气,又哀怆地加添一句:“另有你七哥庆王那边,气得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你这……你这是把我哥两个给生生逼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