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震门出来往东筒子走到南绝顶，拐进锡庆门就是东宫了。小榛子来领人，楚鄎抱着锦秀的脖子不肯走，几次用小手儿揉着眼睛，嘤咛着不想分开江姑姑，江姑姑承诺好的要代替母后照顾鄎儿平生一世。
但这句话他未敢说出口，他的父皇想必也已听得明白——若持续由锦秀照拂老九，那么后宫三千美人皆可肆意幸之，唯独锦秀却只能一辈子是奴婢。不得恩宠。
他的书房里四壁皆是铁力木雕的书厨，暗色的木质披发着古朴的淡淡书香；十字连方架子上是他闲暇时的雕镂，他仿佛学了他母后的灵性，在这上面有着天然的成就，非论人与物老是凿刻得栩栩如生。除了那次把小麟子歹意刻成女孩儿的被他搁置在架子最顶上，其他的都摆放在楚鄎能看到的处所。
但楚邹也只是在那短短一瞬悸颤以后，很快便规复了安静。即便曾多少时本身曾住在父皇的心尖，一个眼神、一个对视便能读懂相互的心机，但现在若把这类宠嬖移驾于九弟，他亦是感觉泰然且理所该当的。
在廊檐下蓦地回身，那院子里树影班驳，风吹着女人与孩童切近的衣袂，却瞥见一双惊畏又冲突的眼眸。
锦秀悄悄福了一福，未有出声。楚邹冷酷地看她一眼，便从她身边拂袍而过——主子该有主子的自知，她若还是如畴前本分，那么他对她亦无甚烦憎；但她试图扰犯他的母后，他便对她轻视，视如脚下的灰尘。
透过敞开的高红殿门，那昏蒙光影中天子的坐姿清冷而孤单，她便不忍出声打搅，只是痴痴地凝看几眼便悄静回身。悉心做好的膳也不好再叫他用了。
这是叫楚昂心头震惊的，晓得这个曾经最为器重最有默契的儿子，始终是没法真正谅解和信赖本身。那横在中间的沟壑，因着他母后的俄然拜别亦更加的难能愈合。
楚昂沉着嗓音：“人道五十而知天命，李嬷嬷照顾朕与你母后，又照顾了你姐弟三人，现在再叫她照看老九，朕于心不忍。再则寿昌王妃孕中体弱，她克日几次出宫照拂，又如何能挑出多余时候？”
楚鄎微小地承诺一声：“是。”矮矮地杵在修颀的太子四哥跟前，显得很有些悲怜。
楚邹默了默，应道：“儿臣前些日梦见母后，一小我悄悄坐在坤宁宫的暗影里。九弟从她身边畴昔，她试图张口唤他，九弟却对她仿若疏忽。母后眼诽谤感，却又迷恋难断。儿臣每思及这一幕，心中便不忍……儿臣觉得，”他顿了顿，忽而一气呵成道：“觉得父皇不当把九弟再给江宫女扶养，或如交给李嬷嬷更加稳妥些。”
楚昂似是发觉，又觉言语有些太重，便胪陈道：“朕与皇后幼年对你诸多宠嬖，这空了的缺憾你或不能了然。朕只是怜他，想让他在没有母后的童年里，尽能够过得更加欢愉些。而朕对你比其他诸子峻厉，亦是因着想要把你培植成一名合格的储君。”
“若江锦秀始终是个寒微的宫女倒罢了，永久都只是主仆。儿子是怕……怕她今后若成了妃嫔，那么母后又算甚么？”……豁出性命遗下的骨肉，只为成绩宫女得幸么，喊宫女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