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道:“他与我划一往。”
他带着我穿过落日下的田野时,我俄然想起了雒阳女子们中间传播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诗文,甚么郎君骑白马啦,甚么豪杰配美人啦……我心想,如果那些对公子朝思暮想的闺秀们得知此事,她们会不会在背后里咒我?
公子也兴趣颇高,时而吟诗作赋,挥毫留墨。
塞外之地阔别中原,多待一日,朝廷都要花大力量扶养。
我愣了一下,说:“公子,这成何体统?”
桓瓖点头:“你怎这般无趣。在行伍中吃了数月糗粮,莫非连好菜也不驰念?”
占据了石燕城后不久,荀尚向朝廷报了大捷,留下守城的兵马,率雄师浩浩大荡地班师回凉州。
“好菜那边吃不得。”公子不觉得然,看他一眼,“你倒是风趣,想必已惯于每日在与荀校尉共宴。”
我第一次给公子按背的时候,非常不测。他的身材触感甚好,早已不似当年抱病时那样,手按下去满是瘦骨。我触碰时,能感遭到躯体松散的起伏,但又不似干粗活的莽汉般纠结。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穿了铠甲的原因,公子的腰比我设想中更健壮。
公子点头:“那不敷。那点才名,不过是世人消遣之物,我要成为我祖父那样的肱股重臣。”
不过,荀尚不承认秃发磐是死于内哄。他坚称秃发磐是被他的儿子荀凯攻入石燕城时所杀,除了人证,另有一具被砍得认不清模样的尸身。
我不知他为何会有此想,道:“也许是。”
我走畴昔,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捶背。
慕容部的兵马跟从秃发磐,历经大半年的交战和疫病,又撤退至此,本已民气浮动,冲突渐生。本日战事不顺,秃发磐又责备慕容部不力,令慕容显亲身领兵上阵,慕容显便干脆反目,杀了秃发磐,带上姊姊和慕容部众回了北鲜卑。
那身鲜卑女子的衣裳我没有脱掉,一来世人新到,城中连块多余的破布已没有,二来,鲜卑人不管男女皆可骑马,这身衣服并无妨事。
直到鞠问俘虏和伤兵时,世人才得知原委。
慕容部世人马在叛军中占至大半,没有了秃发磐,又失了慕容部,剩下的人天然也如溃决之堤,虽决死抵当,仍一败涂地。
才回到武威,朝廷的圣旨就到了,封荀尚为太子太傅,令他领幕府归朝。雄师自是留在了凉州,回程之时,一起护送的还是雒阳的骑卒。虽经历大战,只剩下了三百余人,另有很多伤兵,不过既是要归去论功行赏,天然士气昂扬。
公子的呼吸安稳,像是睡着了普通,不过我晓得他没有。
“记不清胜负。”公子道,“只记得到处是血,刀都钝了。”
许是经历了一番沧桑,我感觉他与畴前有些不一样。
“霓生,”他说,“你一向陪着我,好么?”
我原觉得我的脸皮早已厚如城墙,不想经历这般场面,竟也没出处地发热。
我忍不住说:“公子,那老丈是个渔人,若遇得刮风下雨或天寒地冻,他也只要粗衣浊酒,还须来垂钓充饥。”
公子没有在石燕城多逗留,见我无事返来,他说:“霓生,我要回遮胡关。”
公子听着他们说话,无多言语。
沈冲道:“何出此言?救下了很多性命,就不算白搭。”
说来奇特,自从大胜以后,公子便将他的刀剑收归入匣,甚少佩带。每到夜里,他也不再拿出来擦拭玩弄,而是坐到案前,或清算文书,或记下白日有感而发的诗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