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户们常日的糊口我是晓得的,能丰衣足食便已是安乐,酒肉都须得不足钱余粮去换,食之不易。祖父畴前逢年过节总会给耕户们分些酒肉,一年有好几次,这在乡中是着名的风雅。而公子脱手则豪阔很多,祭品之多,充足每家分上十几斤,世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不成么?”他说。
“霓生,”他说,“你祖父是个甚么样的人?”
公子淡淡一笑,没有多言,自往山下而去。
公子不再理我,闭上眼睛,持续转过甚去养神。
我说:“恰是。”
回过甚,公子正倚在隐枕上,闭目养神。
我想我公然猜中了,因为他的神采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正胡思乱想着,俄然,公子展开了眼睛。
我讪讪。
我说:“伍叔方才说那益州的云氏来赎田宅之事,乃是确切。若我未猜错,约莫过两日便会有人来此,分拨田庄事件。”
他仿佛没想到我问起这个,睁看眼睛,瞥我一眼。
“官府是朝廷的,自是不一样。”
公子应一声,伸展了一动手臂,道:“甚时候了?”
“也一起去了,那是大疫,比当年雒阳那场还凶悍。”我说。
我说:“我不记得了。”
公子让侍从也呈上祭品,当真地拜了拜。我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心想,他是个恭敬学问的人,许是真的因为我平时的吹嘘,他对祖父也有了崇拜之情,故而跟着来了这里。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低而慵懒。
“公子果然是因为想看看我祖父才来的?”
“自是能够,”我说,“不过问问。”
“公子可要来拜一拜?”我拜过以后, 对公子奉迎地说, “这祠中许愿可灵了, 求财求运皆可。”
我就算因为倒一手又多挣了些金子,但如我方才所言,就算公子将田庄给我,它也仍然是姓桓不姓云。折腾来折腾去,它仍然不是真正属于我,我就算有再多的金子又有何用?
陶氏点头:“女君不必勉强,做人奴婢是多么日子,老妇也是晓得。就算是仆人家繁华,脾气又好,也须得看人色彩到处谨慎,想到你要去受这般苦,我便食不下咽。”
但我为甚么这么在乎他生不活力?
说实话, 这般美意,我也非常不美意义,乃至有些宽裕。
“我要这田产何用,”公子神采无改,道,“霓生,我说给你,那就是你的。”
固然这些祭奠之物在公子眼里也算不得甚么, 但如陶氏所言,这般风雅,已经不能称之为聊表情意。我一个端庄的先人, 昨日来祭扫的时候不过带了些点酒肉;而公子一个外人, 竟脱手如此昌大。
公子想了想,道:“鬼神之事我不知,不过如伏羲创八卦,周公创周易,其本皆在于万物之理,亦该当归于学问。”
“莫非我不去赎,它便不会落入别姓之手?”
“嗯?”公子还未睡着,闭着眼睛应道。
“如此说来,你们两家,就只剩下了你一人?”他问。
我看着他,又有些怔怔。
我想来想去,感觉这个答案最为符合道理。
这倒是确切。自云晁以后,云氏一向不求贵显,若不是我那族叔一心求官,恐怕长公主和沈冲对我的来源也无从晓得。
我:“……”
不过话虽如此,公子本日所为,仍教我非常打动。不管他目标为何,天底下有几个仆人会千里迢迢地带着这般豪阔的祭品给一个奴婢祭祖?若我是旁人,只怕我也要像陶氏那样,觉得公子与我之间必然有些主仆以外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