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中石竭诚地说道:“你公然来寻死了。”
“司天监那边方才来了动静,说是彻夜将有场大雪。”孙朗重新捧起已变温凉的茶杯,走到窗户边,望着窗户上的月光说道:“那想必是很美的一幕。”
钱中石的寝室里黑寂一片,想是已经睡下。
天已俱黑,无风无月,幽夜乌黑里伸手难见五指,对于楚河来讲,恰是最好不过。
楚河悄无声气地撬开寝室门,俄然一抹亮光从暗中深处亮起。
“没干系,你就说说你的直觉吧。”孙朗笑着鼓励道。
那光红艳敞亮,门外吹拂出去的北风让它扭捏不定,竟是一柄红烛燃起。
“刻毒就刻毒吧,要晓得,楚小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经上阵杀敌了,天下向来都是残暴的,机遇也只留给冒死的人。”孙朗伸手逗弄书桌上摆着的兰草盆栽,仿佛自语般说道:“你不冒死,就会连命都没了。”
固然周国崇文轻武,但身处四战之地,几近每家每户都留着兵刃防身,是以扼守城门的官兵对于楚河手中的兵刃也并没有特地查问。
一起往南行去,林草渐密,火食渐稀,几辆喧哗热烈的马车载着肥头大耳、谈笑晏晏的奴事监官员朝着城门而去,看模样,像是去那风月之地寻欢作乐。
当初挑选住处时,因为瞧不上奴事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吏,自以为攀上计察院高枝的钱中石盘算主张要阔别俗气土气的同僚们,以是挑选了如许一处院落,倒让此时的楚河省去了很多费事。
……
“噢?说说来由。”
孙管家将色彩若湛蓝碧穹的钧瓷小杯用开水烫了烫,空脱手来,这才恭敬答道:“老仆给他取下桎梏,他到柴房拿了刀,径直就出门去了。”
“因为他的气质。”孙管家细心回想着楚河身上的细节说道:“阿谁少年固然藏的很深,但老仆见了一辈子的人,总感受他身上存着股只要大人物才会有的气质,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描述,那大抵就是淡定。他那淡定的气质,让老仆忍不住去信赖。”
“老仆不敢。”
孙管家低着头答道:“像老爷这么大的人物。”
“看来倒的确不算小。”孙朗望着垂在窗纸上的树枝倒影,喃喃说道。
孙朗收敛了笑容,问道:“当真?”
小院并不大,拢共也才两进五间房,楚河只用了极短的时候就找到了钱中石的寝室。
奴事监坐落在群山当中,四周青山环绕,为了制止仆从逃窜,只斥地了一条小径出入。
孙朗的声音在悄寂的房间里清越若金石掷地。
透过遮挡并不严实的马车,楚河看到马车中并没有钱中石的身影,那颗悬着的心才重新又放回了腹中。
孙管家走到燃烧的火盆前,用火钳夹了几块柴炭丢进盆中,轻声说道:“民气上面的事情,老仆可判定不出来。”
钱中石的住地点城南外的奴事监监舍,楚河赶在城门封禁之前出了城。
“老爷,如许一名少年俊彦,如果就这么折在钱中石的手上,您不感觉可惜么?”服侍了孙朗大半辈子的老管家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迷惑问了出来。
把目光从窗纸上移开,孙朗转头看着老管家的沧桑面庞,轻声问道:“你是否感觉我有些刻毒了?”
“我等你好久。”
在大周朝廷有着偌大声望的孙朗口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作为独一听者的孙管家将头垂地低低地,面无神采,仿佛成了一名耳染恶疾的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