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将过,灯掩人稀,掌柜的摇起手中酒壶,打眼街面,不由叹声入鼻。再看堂间,堂倌趴覆案面,目无着色,行若浅眠。哎,本日只怕已无酒客登门喽……随合账册,提溜酒壶行出柜前,惊起堂倌,咐他闩门上板,兀自垂眉拜别。
此光阴上三竿,摊铺摆行,牛武临街便往瞧望,只是那方身态,直把路人惊吓遁藏。纤芸弃他惹眼,置一斗笠着其负背好遮驼囊,本身亦用纱笠掩面。
常日里,镇上总有些靠嘴用饭说神骗鬼的江湖异士,酒客稀时,他便摸混于此,以讨闲趣。那山野仙踪,精怪妖兽,确是神驰,只道白日升仙,踏云飞天便是多么安闲;除魔卫道,救扶人间,再与仙侣共宿洞天……啧啧,想来,平生若此,又是多么妙言。可惜各种臆念,不过心中幻画,本日一“爪”当前,却教他忆起那吞肉嘬骨的山精野怪,大好“出息”欲覆爪下,不免失声嘶啸。
女子接口,要了几道小菜汤食,又唤热水备浴,掌柜应下,道予一声“且候”,便今后厨咐去。
院中,一处木棚,三间隔板,各置硕桶,蒸霞氤氲。二人入浴后,堂倌便伫栏侧,以便应唤。两刻久许,污淤即清,二人宽系衣裳各自入房,仅余腥臭黑水予那抽角堂倌。我的娘咧!只怕当街叫花也如不得呀……
三人潜行,皆俱武力,虽存伤患,可2、三十里,也不过个多时候。
稍时,牛武折返,环绕衣裤,和与石生随拣两件套予身上。兴是久处山林,此时裳袖贴身倒觉别扭,两条腿脚更似捆缚,便撕裤角及膝,才得镇静。
眼看村镇即至,纤芸驻身直把二人嗤笑。石生上露精赤,只余腹下裤脚尚得全当,而牛武独一一条草叶围腰,再予那满头污杂须鬓,活似山蛮横人,如此模样,岂能教人视之。可这般天气,衣铺布坊早已歇门,称身衣裳那边能寻?
“叫、叫、叫!你可撑得慌,岂还教人安生!”听得喊声,掌柜咧骂夺口,但依是折返堂前。方掀门帘,即见一驼缩老翁排闼入铺,双脚赤坚,而其身后亦有男女二人鱼贯从入。
谁料堂倌且挂门板,一只枯掌夹伸而来,正将扣住,寸长指甲淤黑附土,锐如利齿,晃晃于前。
翌日,纤芸功行一夜,不但未能彻平真元溢气,反惹躁动。倒是石生,自藏刀聚威一斩,内患牵散,血络杂态涤清,虽仍筋骨伤乏,但经调息,四穴萌动,神元安足。
一顿饭菜吃了近大半时候,石生自发食量了得,可当现得牛武,也感惊诧,遂眼飘望,仅瞧肚腹微隆。这一桌菜肴,他倒吃往那边去了?
“屁话!快!高朋迎门,还不将那懒厨子撵起热灶!”话罢,一把撒去腰间捉臂,轰下堂倌,忙上前来引入落座,又置茶水、湿巾。“三位远道,疲惫劳余,其间房铺、酒水俱全,也不知可有忌讳,我好唤得后厨应备。”
三人吃过早餐,结了房钱,又问堂倌寻了车马处,便要拜别。掌柜的满脸堆笑,忙至跟前谐语灿言,直把三人送过门庭方罢。
掌柜的见三人停箸已毕,忙迎笑容相前,又着堂倌带路盥室。纤芸称疲,拣了两间洁净配房,自顾安息。
“啊~!掌……掌……掌柜的!”堂倌乍步绊脚,连退跌坐,一双眼中迷蒙骤祛,仅泛惊余。妖……妖怪!
考虑拖步间,一影绊停,随掩腰后遥指偷望,附耳颤言轻道:“掌……掌柜的……山……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