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架缓缓,一起无话,只余各自思路。眼看天涯漆墨渐染,夕色已近,马夫自将快赶。未几时,远处灯火影绰绰,已至哗嚷,待行车马伏贴,二人掀帘只将觅宿,又予饭菜酒食。当毕,欲上房中安息,却见马夫觍面而来:“二位公子,多有叨扰,多有叨扰。适前饭间与人闲话,方知北祁驻兵境上,恐怕持文牒亦多费事,何况光阴稍晚,北方冷冽得紧,二位如果游水寻山,还是另寻他处才的好。”
自打出了临歇小镇,一队人马净捡幽僻小道,沿着中州地界,盘山北行。二人均忖官道坦途,亦有大小驿馆分近摆布,何至荒郊野宿,人劳马乏,可此毕竟旁人门路,只得耐着性子颠晃遥途。
二人座上浅啄余香,听罢不觉嗤笑,这马夫白天闻听欲行北境,已露苦颜,即使境线重驻,可来往商旅还是未绝,此时游说,不过嫌行道远,图增钱银罢了。是以石生假作不耐,打发道:“若自中州而行,又须多少银两?”“哎呀,非我坐地起价,实是不便呐。”马夫长年交道与人,听言即知二人错意,连道:“何况中州虽通四方,却去不得旁处,自何出入均述在案,怎敢乱闯。”
待至,二人混劲蛮扯,一方扁匣才将露头。朱重肩背汗浆滑落,再难动得分毫,不由嘟囔:“怎的这般沉重,莫是克日黄汤灌口,伤了身子?”说着,更较上劲来,谁知汗水浸在虎口,拿捏不稳,又教吃力过火,踉踉跄跄便往仰倒。所幸石生厥后,将他托住,这才端的未曾跌下。“我来罢。”一语,石生张臂一提,足把三尺余宽的匣子钳出,扣问置在那边,朱重指了落处,只听车架“嘎吱”作响堪堪承住。“乖乖,这究是置了何物,石器铁器怕也未得这般斤两,瞧他提捏随便,端有力量,怕也是非常人呐。”心头虽想,却也不露口舌,上前商妥了银两,约定时候,便将二人送出驿馆。石生二人又赏与马夫些许钱银,这才返回堆栈安息。
“怎的?”
“前些日子得报,黑骑将军返朝路过此地,两日前上首便已叮咛空置驿馆堆栈,这城中亦是出得进不得,你若进城买卖可捞了空。”门侯苦笑一声,转道:“不过,你若走脚一宿倒另有个去处。官驿堆栈或难门启,可城西另有私驿一处,安设无妨。拿着,待到夜时,我再去寻你喝个痛快。”说罢,解下腰牌递予钱大,又命部下放行。钱大亦知其职不易,顺手入怀取出钱囊还与门侯。“此便算是请众位弟兄的酒钱。”语毕,即吆世人赶往城西而去。
“钱大脾气素燥,我等又喧华时久,教他不得安睡,呵呵,那当真是神仙也惹不得,还望二位莫较。”朱重见二人眉色无恙,接笑道:“二位可有货件相托?如是贵重千万自家保重,我等糊口买卖可赔不起,哈哈。”
次日,卯时,天气未明,二人早已随众踏上遥途。闲来无事,天然东拉西扯,才知一队人马皆是走脚买卖之人,本在西禺境熟行商串卖,自从听闻钱大门路极广,这才东凑西拼促了一队。而钱大为人脾气霸道,但素为守时颇重端行,言行长次拿捏,何时至处,均不得违,凡有越矩不规者尽数弊除。初时世人亦存微词,可钱大及时知世,四五年来走南闯北未曾亏损分毫,为人佩服,是以世人亦自相承其性,毕竟买卖逐利,钱银进帐,谁闲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