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在周府呆的那两三年,因为要教养的女人被她亲爹事无大小的亲身教诲去了,乃至为着能多些时候教她书籍上的东西,别说琴棋书画,就连针线女红也不让她学,除了每天临几笔字,不是教她背书,就是跟她讲东讲西的说他这些年的经见所闻,还讲了好些他办的案子给她听。
一时杜嬷嬷过来,解开宜芝包在手上的帕子一看,食指上好长一道伤口,像是被甚么利器划开的,割的鲜血淋漓,瞧得民气里好不难过。
宜芝也不喊疼,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紧咬着双唇坐在那边,神采涨得通红,像是气极了的模样。
她正在内心默诵到《韩非子五蠹》篇,俄然竹帘被人猛地掀起,宜芝满面怒容的走了出去。
自打进到六月里,这天是更加的热了,可贵这一日下了一场雨,稍减了些许暑热,采薇便趁着风凉,歪在竹榻上闭目养神。
采薇忙道:“姐姐别急,我们好生筹议筹议,定是能想出个别例来的。”
宜芝哭了一场,恨声道:“我晓得这必然又是柳氏阿谁贱人想出的主张,只可爱我那好爹爹老是对她言听计从,拿出孝道来压我,连文契都筹办好了,单等我去署名画押。我一看没法,只得用心打翻了茶碗,顺手把帕子也丢到地上,借着捡帕子的时候,用心握住块碎瓷片往手指上一划……,这才暂逃过了这一回。只怕等我手上的伤一好,老爷又要逼我去签书画押。好mm,你是个聪明有主张的,上一回我继母的事儿多亏了你,这一回你好歹想个别例帮我一帮,我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宜芝说到这里,眼中不由流出泪来,哽咽道:“我娘病重时晓得我那亲爹是个靠不住的,便求了祖母将我养在她跟前,又立下遗书将她所余的嫁妆都留给我,又特地清算好了交给祖母替我保管,便是怕被柳姨娘阿谁贱人撺掇老爷把那些东西给贪了去。这些年,若不是养在祖母身边,有祖母护着,只怕我活不了这么大。不成想,目睹我都快出门子了,阿谁贱人还不肯放过我。连我娘留给我的那点儿东西都要来咬上一口!”
她倒是很想找本书来看的,只是这里凡是能找到的都是些《女戒》、《闺范》之类让人看了就愁闷的书,那里还能如她在家中时那样,甚么经史子集,志怪小说随便捡选着看。只得闭着眼睛,回想她父亲叫她背下来的那些诸子百家的名篇。
两小我加上杜嬷嬷一起,直筹议到半夜也没筹议出个好体例来。去求太夫人做主虽说是个别例,可一来宜芝不肯祖母又动气,二来她爹逼她发誓不能将此事奉告她祖母晓得,固然她爹不慈,她却做不到言而无信。
宜芝听了她这话,又见屋里除了她两个,再没别人,俄然就放声哭了起来,倒把采薇唬了一跳。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见她这表姐哭过,心知这回定是出了大事,忙搂住她肩,说道:“姐姐如果内心难过,尽管哭出来就好。”说完这一句,也不再多话,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悄悄抚着她肩背,不时的给她递帕子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