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透过兵士群向内里看去,蒯无垢又瞥见了乱烘烘的苍蝇,它们在那群人中起伏,跳着灭亡的跳舞,每当这时,便有三五名流兵提着剑、架着戟走到苍蝇聚焦的处所,从那边抬出一具将死,或者已死的尸身出来。
狭长而破败的街道里飘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陈积了千万年的阴冷雨水,俄然透露在了骄阳之下所披收回来的霉烂味。蒯无垢没有捂住鼻子,因为捂住了也没用,满城都是这类味道,离虎帐越近,这类味道越浓,熏得人头晕目炫。
这哪是人间啊,的确就是天国。
那人蹲在樊笼的角落里,像是在躲藏那道斜斜透到樊笼里的落日,地上有一滩泥水,倒映着他的脸,乱七八糟的头发垒在他的脑门上,干枯如草,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体从他的头发上滴落,把泥水中的那张脸滴烂。
笼中人悄悄的说着,神情寂静厉穆,声音顿挫顿挫,仿佛是在诵唱着一篇华丽的祭文。
那人回过甚来,裂着嘴巴冷冷一笑,当走过一所樊笼时,他指着笼中的人:“此人手底有八条性命,但却无一人是兵士,十足都是布衣与仆从,此中有两名三岁孩童与一名身怀六甲的妊妇,如此算来,倒是九条性命。”
蒯无垢皱了皱眉,嘴巴上的小胡子往上翘起来,稠密的胡子把鼻孔挡住了些许,臭味不是那么浓了。他正想笑一笑,却转眼瞥见了城墙上那些飘来荡去的头颅,一排又一排的头颅像是南楚的葫芦瓜一样,只不过,它们并不是发展在瓜藤上,或是人的脖子上,而是被插在戟尖上。他的眼神极好,乃至瞥见戟杆上,那些干枯的、乌紫色的血条引来了一群群嗡嗡乱叫的苍蝇。
虎帐的左面,这里没有帐蓬,只要一面随风飘荡的五爪金龙大旗,以及那些石头与木头仓促垒就的樊笼,就算是樊笼也并未几见,稀稀拉拉的十几间,大片大片的人蹲在地上,手与脚都绑着粗黑的绳索,披甲执锐的兵士警戒的谛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弓箭手们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引着弓,保持着防备。
真是一场伤害的路程。
穿过人群,那一张张脸,惨白、白的泛青,那一双双眼,麻痹而茫然,像是没有灵魂的肉虫。蒯无垢心中一下一下的抽动,嘴巴抿得更紧。
“风轻夜,乐芈,乐凝,鬼车,你们十足不得好死!”
蒯无垢向另一个樊笼看去,那边面跪坐着一人,双手按着膝盖,背挺得笔挺,脸上的神情很安静,身上穿戴一件富丽而精彩的铠甲,固然上面伤痕累累,但是却干清干净,在他的身边也有一滩泥水,内里投着一团碎布,细细一瞅,面料很豪华,应当是南楚的织锦。
三等男爵皱眉道:“另有两车呢,为何不在?”
蒯无垢得听怔住了。
不知不觉中,蒯无垢紧紧的抿起了嘴,因为抿着嘴,小胡子便垂了下来,臭味又开端往内心钻,往神魂里透,他感遭到非常沉闷的压抑,但是越压抑,他的眼睛越亮,神情也愈发果断。
把目光放得更远,那边是要塞的另一面,黑压压的秃鹫像是翻滚不休的云层。
“哈哈哈,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具某别无二话。但是,老子败得不甘,若不是那些该死的家伙临阵脱逃,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就是你们,你们!”笼子里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他有着魁伟的身形,眼睛瞎了一只,鼻子少了一半,胸口滴着血,一支断箭从胸甲的裂缝处插了出来,他每吼一声,伤口处便会挤出一团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