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人,难以平愤。小九有三个儿子,五百家臣,两万军人,跟从小九前去江北伐楚的是宗子,燕无痕。而两位次子燕趾、燕武在小九伐楚之前便分开了燕都城,去了封地陇山。嘿嘿,那些人可真是好算计呀,新君返来之时,便是小九遇刺的动静流传开来之时。到当时啊,便是三岁孩童的一句挑拔之言也足以扑灭滔天大火。燕国绝对不成以乱,先君留给新君的燕国更不成以乱。我还没死,杀人者,该当是管离子。来人,拿我的剑来!”
“唉……”
“阴与阳的间隔很悠远,远的让人穷其平生也难追索,阴与阳的间隔很近,不消去听,相互的呼吸共鸣。它们,共为一体。”
“老卿相三思。”殷雍心中一惊,捏在手里的棋子滚落在棋盘上,“叮叮铛铛”作响。
奇特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大巫官搭脸着的眼皮猛地一跳,展开来的那一刹时,一道无形的光芒迸射开来,刺得劈面的管落风背脊一冷。
他是卿相管离子的季子,自幼聪明绝伦,博学而旁通,不但是道家后辈、儒家后辈,还与父亲涉足兵家要义,并且,他还是大巫官的记名弟子,跟从着大巫官学习阴阳家的观星之术。大巫官对他也是格外看重,把平生所知倾囊相授,现在,除了他的衣领上没有绣着代表阴阳家的日与月,已然与一名阴阳巫官别无二致。
“落风聪明啊,天下局势无不在昊天大神的把握当中,生与死、存于亡都只不过是阴与阳的表象。天下万物,统统的统统都沿着这条既定的轨迹而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逃脱。”
大雪滂湃,肆意扑洒的雪就像一团团相互胶葛的乱麻。廊上摆着棋盘,庞杂的棋子看不出步地,乃至另有一两颗滚落在了地上,燕国的上右大夫殷雍与卿相管离子面劈面坐着。
“教员,阴与阳的间隔有多远?”
管离子嘲笑了一声:“事物变态必为妖,谁赢利谁为盗。君上亡故,新君未归,小九却遇刺。他们的企图很较着,想把这桶脏水泼在新君身上,或是栽于先君。殊不知,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越是周到的诡计,越是轻易透露,因为它太完美却无事理。本日非论道,倒是个好气候,正适杀人。”
“老卿相以为是墨家的人下的手?”殷雍把捡起来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又把棋盘上那些混乱的棋子一一摆好,与方才的棋局涓滴无差。
“哦,那如果它们共存于天,各绽光芒,那又会如何呢?”
“罢了,本日我不与你论道。此事太巧,君上崩殂,全城戒严,你我密而不丧。然,晓得君上亡故的人不止你我,天下也没有不通风的墙。小九于此时遇刺,看似为墨家的人所害,实则不然,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既然按耐不住了,那就别怪我无情。”
是谁?是谁杀上来了?
一声悠长而倦怠的感喟闭幕了风雪与惨叫,雪花悄悄的飘着,一身白衣,白发苍缟的管离子提着一柄带血的铁剑渐渐的走上观星台,他的脚步很沉,每走一步,洁白的雪地上便多了一个坑。在他的身后,一群黑衣人覆盖在黑袍里,看不见面子,只能瞥见袍缘下那冰冷的眼睛,既像是田野中的荒狼,又像是血月。
“是谁?是谁毁我国之干城?是谁如此大胆,又如此笨拙!”
“在那悠远的苍穹之上,太阳和玉轮就隔着阴与阳的间隔,在那阴与阳的长河当中,星光烂煜,你看,最北边这一颗叫做北辰,它披发着无穷的光芒,几可与太阳和玉轮争辉,但是,它毕竟只是一颗星星,每当太阳升起,玉轮高悬之时,它就会暗淡下去,藏匿本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