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娘子此时和方才骂傅慎时的声音,的确判若两人。
殷红豆头皮发麻,这小娘子真是会作死,她大抵没想到特地清了场的宝云寺,塔楼这边确切没有别人来,但傅慎时本人却来了,并且她那话未免也太暴虐了些。
秦氏穿戴八幅的淡色马面裙, 浅笑道:“无妨事,张夫人真是故意了。”
丫环安抚道:“女人,可不要胡说,若被人听到了……”
玄元方丈朗声笑着,随即叮咛独臂和尚道:“去泡一壶苦茶过来。”
顿了一会儿,张小娘子声音里略带娇羞地答复道:“我们去找个处所洗把脸重新上妆,我听哥哥说本日流云公子还要找方丈参禅下棋,久闻大名,未曾会面,初度见面,我这副模样倒是失礼。”
殷红豆脑筋里闪过无数种猜想,最可骇也最合适傅慎时脾气的一种,便是他不管如何也要成了这桩婚事,娶了张小娘子返来好生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殷红豆走的晕头转向,她从将来过这么大的寺庙,眼下已经完整不熟谙来时的路。
这不是张家小娘子和她的丫环是谁。
丫环和张小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殷红豆和时砚站在傅慎时身侧纹丝不动,也不敢动。
但殷红豆也明白,傅慎时不出这口恶气是不成能的。
“儿子晓得。”傅慎时态度还是淡淡的。
殷红豆暗赞,这老衲人眼色短长,傅慎时进院子以后,情感已经藏的那般好,他竟然也瞧了个究竟出来。
张小娘子如鲠在喉,带着哭腔道:“万一傅六看上我了如何办,八字是男方家去合的,如果这事办不好,莫非我一辈子就要跟个残废度日么,那不如叫我去死了算了。”
墙外的脚步声逐步消逝,张小娘子靠着墙子低声抽泣道:“我与他的婚约不过是当年祖父戏言,只互换了信物又没有订婚书,我与他多年未见,甚么知根知底,我连他长甚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我凭甚么要嫁给他……他一个残废,算个甚么东西,那里配得上我!”
独臂和尚道:“茶盘还在方丈房里,贫僧去拿。”
殷红豆当然晓得,喜怒不可于色的傅慎时已经动了怒。
丫环忙道:“女人胡说,老爷夫人如何舍得女人刻苦?一会子还要见侯夫人,女人快把眼睛擦一擦。”
不知过了多久,殷红豆站得膝盖都有些疼了,才听到傅慎时面色如常道:“去方丈那儿。”他声音安静如水,却又冷如寒冰。
时砚稳稳地推着傅慎时的轮椅,殷红豆灵巧地跟在前面,去了方丈的院子。
还没出拱门,塔楼内里便有急乱的脚步声和一道娇声响起:“女人,女人,这但是佛门清净之地,切莫胡来!好歹见了傅家六爷再说。”
过了一会儿,墙外丫环道:“女人,回塔楼去吧,那边有水……”
宝云寺有一座佛塔,专门给富朱紫家供奉先祖牌位之用, 张阁老是两朝老臣,深受先帝爱好,先帝活着的时候,在塔楼里赏了一处位置给张家先人。厥后张阁老的嫡妻归天, 便也在这里供了一个牌位。
和尚指了指水缸里,殷红豆趁他走了,从速舀了一瓢水,倒在傅慎时的陶瓷茶碗里,盖上盖子。
傅慎时瞧着时候尚早, 便问道:“玄元方丈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