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仍然紧咬嘴唇,一言不发,他迟缓了一下,接太长箫,放入怀中,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中年墨客,他多么但愿光阴在这一刻停止,让相伴成为永久。但能够吗?
友情,亲情,爱情,恩典,情峰千叠,弹剑歌颂,谁能笑到最后?
人,如棋子,人生就是棋局,一步错,通盘输,不管胜负,终不免孤子残局,任你王公霸业,赫赫世家,喋血枭雄,老是灰飞烟灭,转头成空。叹千古江山,豪杰不免,孙仲谋处,风骚总被风吹雨打去,唯江水日夜奔腾。
山里底子没有路,但他必须走出去,因为走出去就是路。
中年墨客顿了顿,又缓缓道:“实在你姓傲,名叫冷雪,今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了”。雪本来就很冷了,却还要更进一步,莫非他的名字中已暗喻了出身的苦楚盘曲?
这时,云海当中俄然呈现一点朱红,朱红越涨越大,刹时撑破云雾的束缚,迸出万道金光,一扫千沟万壑。
墨泼远山,怒峰如涛,竟秀争威,晨风拂曳,残月如钩,挂在天涯那连缀起伏的群山之巅,摇摇欲坠,似不忍拜别。
稍顷,一点重云飘来,挡住了太阳一角,他目光蓦地一黯,怆然笑道:“不错,人生就如太阳,最斑斓光辉的时候莫过于朝阳,但最斑斓的时候也是最易让人遗憾的时候”。
他没有儿子,但面前这个就是他如同己出的孩子,他长长感喟一声,悄悄道:“实在伯父又怎会舍得你啊,只是树大成林,鹰大抵飞,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去吧,孩子---”。
山风吹干了他的泪眼,远处一头隼鹰腾空划过,他俄然挺起胸膛,举头向前奔去……
他突回过甚来,怆然一笑道:“雪儿,你看这太阳如何样?”少年闻言微一怔,他不知伯父为何问这个题目,微一思考,定定道:“光辉光辉”。中年墨客满身微微一震,俄然目放神光,仿佛又回到当年啤睨天下的光阴。
到底他的父母是何人?他的出身有甚么样的奥妙?伯父为甚么不亲口奉告他?而要他去找金陵太守?金陵太守又是甚么人?这是他最想晓得的。
这是一条人活路,固然未知何去何从,前程茫茫,但他必须风雨兼程,因为这就是人生。
他悄悄推开胸前的少年,强笑道:“雪儿,你去吧,你去找金陵太守,记取我说过的话,他会奉告你关于你出身的统统统统”。
幼年的约十八九岁,个头稍矮,他面色粗黝,形体肥胖,实足一副山里娃的土气。但他目光沉闲,神情刚毅,仿佛比普通世家弟子多一份踏实、慎重。
荡子,美酒,红颜,江湖,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真真假假?
这是一条江湖路,虽危急四伏,血雨腥风。但他必须杀出重围。因为这就是江湖。
这里长年人迹罕至,一年到头看不见一小我影。但这时,在那阳光闪烁的山颠之上却走来了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实在并不老,也就五旬摆布,儒生打扮,白面不必,身材颀长,长眉重瞳,举手投足间,文雅俶傥,风华隐现,显见其轻时定是个气度不凡的神俊男人。
十八年,多么冗长的等候。过往已变灰尘,红颜已成白发,义士唏嘘暮年。
明月,明月如璧,虽沧桑千古,却完璧无缺。美人,美人如玉,叹绝世芳华,终不免干枯。青山在,人已老,叹长水孤雁,一缕秋霜,这里没有美人,只要生离死别,晨风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