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来,沐青霜与贺征之间,一向都是前者慷慨情重,后者冷酷受之。
两今后,沐青霜让人将贺征聘到本身的院子外。
那该有多好。
待沐青霜按捺住狂肆翻涌的心境,缓缓展开眼时,杏眸敞亮潋滟,有薄薄水光澄彻。
遇夫君白首,子孙合座,连绵不断,安享利州沐家积富积威数百年的膏粱斑斓。
此时正值花期,粉斑白花热热烈闹衬在枝头绿叶间,活泼泼好似明丽无忧的幼年光阴。
“沐家后代有诺必践,说出去的每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沐青霜字字清楚,清脆如珠如玉,“我愿赌伏输。”
当年她承诺母亲就回贺征,在母亲过世、父亲迁怒时,又倔强将他护下,从不鄙吝与他分享本身的统统,乃至想过若他愿为本身留下,她会把将来父兄交给本身的沐家明部府兵全给他。
“好。”沐青霜柔声应下,一手环住小小女人,缓缓弯下腰。
她的眸底有薄泪,神情却高傲得明艳艳,如一朵寒霜重露下的蔷薇,以娇美的姿势张扬出叫人挪不开眼的风华。
沐青霜接过那支萱草,怔怔凝眸看了半晌,唇角浅浅勾起,眼中垂垂盈了潋滟月光。
夏季寒天,水面漂泊着碎碎薄冰,砭骨寒凉将她溺毙,仿佛有一只力大非常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妖诡巨手自水底探上来,死死拽着她的脚踝。
院墙那株高大的梅子树枝繁叶茂,树冠攀过墙头支出来,在此处遮出阴凉一隅。
而贺征遭遇战乱流落至此,双亲亡故、族人尽散,孑然一身的少年甚么都没有,只剩一条命。
这回,她没再像之前那样顾自拉着他往院里带,而是与他一道站在院墙下的树荫里。
他没法健忘,外族吐谷契的马蹄是如何踏破镐京与江左三州的流派,本来那些斑斓江山与都丽城池是如何沦为焦土。
贺征怔怔看着她,很久后,薄唇微翕,似是有话要说。
怀中的沐清霓踮起脚尖,伸直了小手在她头顶轻抚,奶声奶气地小小声低喃:“呼噜呼噜毛,气不着。”
“我差一点……”她唇角轻扬起一个微涩的笑弧,“就赢了,对不对?”
沐青霜见状,神情是少有的慎重寂静:“贺征,看着我。”
“对你,我情出志愿。现在既憾而无果,我自会难过,也会怨怼,但不会太久。你在旁看着就是,不必欣喜,不必歉疚。你要信赖,沐青霜是个充足好的女人,幼年时倾慕了一个充足好的儿郎,只是人各有志,我没能遂意,仅此罢了。”
身后有四名保护当即跟上,却被她寒声摒退。
沐青霜微仰着头看着满树灼灼繁花,心底遗憾一叹。
哪怕马革裹尸。
他向来,就没亏欠她甚么。
萱草忘忧,放下它,就放下了忧愁。
极力而为,纵情无悔。
可她不惊骇,也毫不会今后一蹶不振、顾影自怜、落落寡欢。
贺征眸心一悸,着慌之下似要垂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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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举目看了看一旁的剪子,终究却还是将那腰带又放回原处,行动轻柔,珍而重之。
哪怕浴血冒死。
夏夜屋外有热烈蝉鸣,更衬得大屋内形单影只,凄清落寞。
当初她言之凿凿地承诺过,若两年后贺征仍初心不改,她会放他分开。
沐青霜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她该有最好的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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