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老五从里屋探出头,“你瞥见我搁在厨房窗台上的鞋子没?”老五边说边冲顾拥军招手,表示她借一步说话。
“我不消你守,将来我老了也不希冀靠你们任何一个。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打我嫁给你爸我就没顾过我娘家,我也顾不上。以是呀,我把你们姐妹八个养大成人都风风景光嫁出去就算完成任务。今后你们别来烦我我也不去烦你们,等我老得做不动了我就去自寻死路,毫不给你们添费事。”
屠八妹转来揭开煤灶上的锅盖,见猪尿泡和车前草熬得差未几了,她封上煤炉端开锅子,换过煤球后她用碗把熬好的水端到一边凉着,叮咛老六过几分钟后给她全数喝掉。
“妈,你这都说的甚么呀?”
隔壁模糊响起刘大妈的声音,听不逼真,应当是在劝止猫耳。但曲直调未停,仍在持续,势头还越来越猛,他一遍又一各处拉着“二泉映月”,一声声如泣如诉,听得顾拥军肠胃打结,仿似有千万根细如牛毛的花针扎在心上,不疼,却足以令她心悸,只盼着他能快些愣住。
“这一天真是做不完的事。”屠八妹忙完琐事坐在灯下纳着鞋底,两双单鞋她得连熬好几个早晨才赶得出。
这晚顾拥军睡得极不结壮,屠八妹也一样,凌晨三点不到她正要下床去唤醒老六,顾拥军就先她一步把老六喊了起来。待天蒙蒙亮时,母女俩又前后起床,顾拥军简朴梳洗后拿起水桶扁担去内里担水。挑了水直接从平房后的巷子绕去菜地,她拿着瓢刚浇完西红柿地猫耳出来了,她仓猝低下头。
“说甚么傻话?你不嫁一辈子当老女人陪着我?那你不得怨死我去。”
猫耳瞥见顾拥军愣了一下,他随既侧身探头往她家厨房后门看去,后门敞着,看得见屠八妹半边身子,她围着灶台在忙活。他缩回脖子,哈腰捡起一小石头朝顾拥军扔去。石头落在顾拥军脚边,她没反应,猫耳捡起一粒欲再扔,想想,感觉没劲,甩了石头,趿着拖鞋悻悻往厕所去了。等他出来,顾拥军已不见人影。
快十点的时候隔壁响起幽怨的二胡声,猫耳这回没拉“洪湖水浪打浪”改拉“二泉映月”,呜哭泣咽的曲调听得顾拥军如坐针毡。
“胡说甚么?我当甚么事呢!”顾拥军狠瞪她一眼,厕所不上了又归去拿起针线。屠八妹内心想着事没重视她这么快打回转,两人飞针走线都不出声,各想着各的苦衷。
“我就不嫁一辈子守着你。”
“嗳哟!”顾拥军指头让针尖扎了,屠八妹抬眼看她,“谨慎一点啊。”她把指头含在嘴里低头不敢看屠八妹,这事连老五都晓得了,看来要不了多久屠八妹就会晓得,她内心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嫁。”
“怕是碰了鬼,大半夜拉甚么二胡,一天闲事不干……”屠八妹在猫耳拉了十来分钟后骂了几句,骂完她竟然又合着曲调哼起来,看来她明天表情实在不错,顾拥军心下稍安。
两端猪崽哼叽得更欢了。
顾拥军这头心放下了,那头却又悬起来,她内心想着她让猫耳扑了空他该恨死她了,他会不会今后不睬她?
屋内老五她们几个都被赶到床边写功课,顾拥军拿着报纸在垫桌子,垫好报纸她把屠八妹裁好的花布铺在桌上,按屠八妹画好的线把布边折起来再罩上一层纱布,她和顾爱民一人拽一头,再拿着烧热的水壶当熨斗来回熨着布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