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起身,恰好将被他身躯挡住的一具尸身露了出来。
他面色一正,肃容道:“既是如此,若你本日得胜,便是得了我谪仙帖道统传承,鲁绝哀毫不能容你,你又当如何自处?”
吴二三抬手抹去满脸的血水,理所当然道:“恩典已报,他若杀我,我他杀他。”
经此异变,妖异血云的红色反倒浅淡了些,微微闪现此中影影绰绰的奇特形体,时而近似人身,时而又扭曲狰狞如鬼怪乃至各种不成名状之物,不时窜改、捉摸不定。
吴二三闷哼一声,赤螭剑光彩高文。
他身穿一件极浅显的褐色长衫,背了一柄长剑,材质平常的木头剑鞘毫无雕饰,剑柄以平常青色麻绳缠绕,退色严峻。
“无他,惜才罢了。你以杀入道,何尝不是练气,何尝不是直指大道。更何况我并非一味助你,若你撑不下,一身通神的杀气杀意皆归我有,我的万象剑气朝着神通境地更进一步,这才有望应战鲁绝哀。若你撑得下,我不过一死罢了,你得我衣钵,今后担当秉笔执事之位,谪仙帖道统不断,亦是快事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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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脆躺倒在地,头颅刚好枕在那只断掌之上。
两条血螭立即千疮百孔,被夜风一吹,重又散成一团血云飘回,大小比之最后时已是大有不如。
杀气如云降作雨!
月光洒在班驳长剑之上,不知何故竟是暗淡难懂。
两条红线般的赤螭离剑体而出,敏捷盘绕下水龙身躯,合力一绞,崩飞无数赤色龙鳞。
门槛以外的台阶上,一个白衣束发的少年盘膝而坐,身上纤尘不染,与门后气象格格不入。
少年剑魔一屁股跌坐在地,气味陡降如退潮,手臂狠恶颤抖,几近握不住赤螭剑。
两人再度劈面而立。
面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被一个死人从背后逼视,特别那只断掌的指尖几近触碰到他的身躯,竟能坦但是坐,毫无不适之意,心性之酷烈坚毅,实在令人侧目。
妖异血云突然收缩了十倍百倍,将周遭数十丈尽数覆盖此中!
话音未落,公孙龙已换做单手握剑,手腕猛地一抖,剑尖前指,一剑刺向吴二三眉心。
公孙龙双眸中光彩更盛,飞彩凝辉,更暴露断交之意。
六合之间,再无公孙龙其人陈迹。
万籁俱寂、冷月高悬。
若非此中并无神通之力,仅看其浩大连缀、澎湃狠恶之势,几不下于当日鲁绝哀的那道剑气长河。
瑟瑟风起,似有雨水将至。
吴二三决然起家,开声如切冰断雪:“我登门时已明言,出门者死。他们愿死,我又何惜一剑?公孙龙,拔剑罢!”
吴二三头顶妖异血云突然回缩,又规复了先前大小,继而仿佛遭到了吸引,如活物般向下深深一吸,瞬息间便将公孙龙所化血雾摄取吸纳一空。
驾车人微微皱眉,抬臂颤栗缰绳,加快了速率。
“一起上艰苦历尽、九死还生,幸大道至公、天不亡我,得以承道统、建帮会、称盟主,终究横行北地。”
他开口道:“公孙龙?”
公孙龙笑容欣喜,才要说话,俄然面色骤变,深深看了吴二三一眼,沉沉感喟道:“惜哉,道阻且长!”
他寒声问道:“这一剑,我接不下,何不直斩我头?”
跟着血珠落地的,另有漫天的缠绵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