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将细刀搁置一旁,用勺子搅了搅甜汤,漫不经心道:“伸谢二字,殿下不是在高烧醒来以后就说过了么。”
“无事相求。”她声音轻而软,但语气果断,视野不天然地望着窗外檐下滴落的雨滴,“本宫是来……向沈提督伸谢的。”
萧长宁看着那册子,心一紧:听闻锦衣卫和东厂都随身照顾着‘无常簿’,特地用来记录监察百官言行,稍有不慎,便会因一言而开罪,招来致命的灾害。
沈玹回刀入鞘,问道:“如何还咳?”
萧长宁有些不安闲地咳了声,端着食案进门来,冷静的将甜汤和糕点摆在案几上。
萧长宁也望着它,脑中不住回想起那‘宝贝’被这蠢狗吞掉的惨事,莫名心虚不敢看沈玹。
憋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了,指着沈玹的字评点道:“你的字……”说到一半,她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好丑’二字咽下,改口道,“像是门生的字。”
萧长宁却莫名心安了很多,像是惦记了好久的事终究灰尘落定。她终究舒了一口气,重新躺下盖好被褥,决计明日晨起后去处沈玹道个谢。
她的眼睛潮湿且亮,沈玹侧首看她,问:“殿下又有何事相求?”
这些日子沈玹不晓得在忙些甚么,已经连着好几日未曾回府了,四大役长也带出去了三名,唯有吴有福留守家中煎药熬汤。
次日凌晨下榻,萧长宁坐在打扮台前打量着镜中的本身:养了几日病,神采倒红润了很多,精美的眉眼间灵气颇足。她特地换了身崭新的冬衣,熏了淡淡的香,兔毛领子裹着一截苗条白净的颈项,更衬得她不施粉黛的面庞清丽明艳,非常自我沉醉了一番。
沈玹嘴角笑意不减,悠悠落下最后一笔,用一本端庄的语气说着不端庄的话:“本督自掌管东厂以来背负骂名无数,可贵有殿下良言夸奖,需记录下来,以资鼓励。”
沈玹胜利地被她转移了重视力,视野落在本身的笔迹上,眉头微皱,似是越看越不对劲,忽的抬手将那页纸撕去,揉皱了丢进纸篓中。
沈玹半散着长发,正坐在窗边的案几旁拭刀,而他身侧的炭盆旁,威风凛冽的大黑犬正竖着耳背,幽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萧长宁。
她被吵醒,揉着眼睛坐直身子,模糊看到窗外人影憧憧,有微小的灯光透入,在空中上投射出一层橙红的薄纱。
沈玹一挑眉。
沈玹饮汤的行动一顿,而后放下碗,极慢极慢地扯出一抹淡笑来。他慢斯层次地擦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小册子,而后又风雅至极地抬笔润墨,自顾安闲册子上写写画画起来。
萧长宁踌躇了好久,起家开门唤道:“冬穗,你凌晨做的酒酿圆子汤和梅花糕另有么?”
沈玹淡然地玩弄刀具,对糕点视若不见。眼瞅着点心就要凉了,萧长宁有些心急,悄悄伸手将汤碗和糕点挪畴昔了一点,见他不动,又再挪畴昔一点。
扣问之下,布菜的吴有福笑眯眯答道:“回长公主,提督五更天赋睡下,刚躺了不到两个时候,少不得要到巳时才起呢。”
用完早膳,沈玹仍未醒来。萧长宁便回了房间,坐在西窗案几边练字,从端庄娟秀的簪花小楷练到行书,再变成狷狂尽情的草书,最后干脆拍了笔,抬头躺在柔嫩丰富的波斯毛毯上,心浮气躁地滚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