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看那无碑的空坟,点香拜了三拜,存亡循环,无可悲,亦无可喜。他们必在她不晓得的处所,好好的。
那人道:“只我家主子,在外头便可。”知他做不得主,便提了声问:“敢问女人,可否行个便利?”
“在此处等吧。”
眼望着山下风景,却问身边人:“此去百望祠另有多远?”
不过百来步,帛屐踏在石板上收回有节拍的哒哒轻响,不但不慢,不大不小,一声一声,像是特地衡量过。
方才转头,那小厮就跑到了面前,“兄台且慢,敢问兄台,但是要往清平祠走?”
“请恕失礼。”
究竟不再是小的时候,她低头看着脚下丛丛簇簇的青草,叶上露水打湿了鞋头,冰冷的钻心。
宣政六年的二甲进士秦陆离,始为李府门客,康平末以讽李任报酬钱开罪于李相,遂不容于京师,携老婆远渡南洋。宣政五年扶妻灵归京,宣政六年招考,一举中第,为宣政帝赏识重用,于浙江推行新政。
“她……”男人垂下双手,略微侧了侧眼,叹出一口气,“她去了,有三年了。”
他冷静低头,退回了马车中间,回道:“女人,前头车动不了,约莫要等会子。”
惹他朗声一笑,声音在空谷震惊,正了色看她,“男儿大丈夫,从未听过有叫女郎扶车的。上车上车,你且放宽解,只当我提早向你道了谢。”
他点头,“……好……”
八年,他已走了八年,原不该再相见的人啊。
走?如何走?她迟登着不肯动,他催她,“上车。”
这车正卡在路右边的一个水坑里,半个轮子都歪了下去,山路不算窄,这水坑也非常较着,本来往左便可绕过,不知如何就正恰好好陷了下去,乃至于将将挡在路当中,摆布都过不得车了。
说话间抽出脚踏放好,躬着身奉侍,果未几时,那青布车帘微微翻开了一角,那小厮忙上前揭开。
那头道:“光驾您,车轮子卡坑里半天了,实推不出去,请您来帮帮手吧。”
“舅母可好?”
“陆离娘舅。”她先出了声,谛视在他面上。
她想成果不管吵嘴,总不枉他一腔报国热血。
那是他绝望到了顶点。
“女人稍待,前头有辆车挡了我们的路。”外头传来宋连的声音,“我去叫他们让让。”
马车俄然一下愣住,她一惊,直起家来,端坐了问如何了。
避无可避,何必再避?
一辆素帷马车在路边悄悄停下,充作车夫小寺人跳下来,利落的取下脚凳,翻开帘子,将里头的人扶上马车,又去取盛放祭品的竹篮。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答话,平淡疏朗的女声,一如这骤雨初歇的山林,清爽而怡人。
这是要与他划清边界么?他并不懂她的意义,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似要将人看出一个洞穴。
里头顿了下,却道:“绕吧。”
宋连应了一声儿,利落的驱马调转车头,才要扬鞭,就听前面人喊道:“兄台且慢。”
目光相接处,相互皆怔。
调头只要清平祠一条路,宋连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那小厮便道:“光驾小兄弟,请让我家主子搭个便车,往清平祠去……”说着便塞了一把金叶子。
“您节哀。”她意味性的安抚。
他终究问起她的近况,她淡笑着点头,而后望定他,似笑非笑:“如您所见,我老是尚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