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妃笑笑,没答言,春苓恍然有些体味,但觉稍冷,取了毯子给她搭上,摸索着道:“娘娘是在忧心引狼入室?”
那么,当是新进随宁格格入宫的阿谁女先生了。
敏妃道:“这我可做不得主,向来焚香操琴,临兴赋诗,才情愈高之人愈讲究兴之所至,若单单应你之请,恐不尽如人意。”说着看向李明微,“这得问问李女人是否便利。”
她弹的是《潇湘水云》,《醒心琴谱》有载:潇湘水云,为南宋郭楚望所作。其曲取潇湘之水欲连天,云蔽九嶷,风云变幻,影涵万象之意,借以舒志。斯曲者,有婉转得意之趣,水光云影之兴;更有满头风雨,一蓑江面,扁舟五湖之志。
长春宫在东北方,天子一扬下颌,表示寻着琴音走,却在长春宫四周又叫了停。
那一厢卫修仪三个串门的也告了辞,李明微屈膝拜别,缓缓起家。
馨婉容等人道都好,温淑仪却道又要命题又要限韵的未免过分费时吃力,环顾一遭,似是随便一指墙角的古琴,笑道:“恰敏妃姐姐这里有琴,操琴一曲如何?”
陆满福侧耳,浊音缕缕,入耳倒还清楚,略一考虑道:“似是……长春宫的方向。”
春苓道:“李女人脾气到底过分高慢,皇上也一定喜好。像昔年回部进贡番邦公主,那样的绝色,我们圣上不是眼皮也没眨一下么。”
近侍春苓递上一杯热茶,见敏妃接下摩挲着杯沿儿,便道:“娘娘忧心些甚么?”
李明微点头,卫修仪便闹敏妃筹办,敏妃遂叮咛清算琴房。
咸福宫空着,只辟了两间屋子做讲课书房之用,除定时洒扫,常日少有人来往,李明微点点头,借端去了书房,又跟他出了咸福宫。藏书楼在咸福宫西北,靠近顺贞门,说是藏书楼,因四周多改做值房下处,故早已弃之不消,其间藏书了了,不过宫人惯叫它藏书楼罢了。一起走的埋没,七拐八拐之间,早已不知方向,唯紧紧跟在他身后。好久才见得一座杂草丛生,甚是萧瑟的院子,孙长海排闼请她出来。
不知敏妃几时到了身后,悠悠道:“深宫中人,不免心机多转几道弯,累你了。”
敏妃道:“若除开她出身这一条呢?”
李明微从没遇见过如许难缠的小孩子,两天下来即头昏脑胀。幸而第三天太后回宫,敏妃领了她去慈宁宫,她才得以松了口气。
敏妃看她一眼,心下点头,她有示好之意与她辨白,她却全然不与回应,未免过分狷介。不过她待人接物自有一套章程,因也不恼,一笑道:“忙活这半天了,去歇着吧。”
“瞧姐姐说的!”卫修仪明显不肯李明微遁辞,忙拿话排解:“我们又不是要考状元,甭管方不便利,只要李女人拿出十之一二的本领来瞧瞧,我们就心对劲足了。”又向李明微道:“李女人不会不便吧?”
琴声愈趋高亢,凹凸徊转,跌宕起伏,忽疾音而下,雷霆杀伐。他偷眼去瞧御座上的主子,但见他凝眉侧耳,明显已被吸引此中。待那琴声一个急转直下,阵容渐缓,复以高音轻奏,回折扫尾,方才缓缓回神,仿佛如有所失,略顿半晌,出声叮咛:“走吧。”
天子只道:“进不得。”
御座上的人伸手阻了他,端倪微凝,半晌方道:“听听,哪来的琴声。”
话到这里,李明微再笨也能揣摩出点意义,何况她并不笨。卫修仪三人明摆着是为摸索而来,她倒不知她作为李鸿慈的女儿,纵真的色彩稍好,又能威胁到她们那里。她内心挖苦,嘴上却道:“小主叮咛,天然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