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兰住的那栋楼是典范的“危楼”,戴天目测这一片住民楼的房龄起码有三十年了。班驳的外墙被厨房的炊烟熏得乌黑,早已看不出本来的色彩。回收成品的人推着三轮车从冷巷里渐渐走过,不时拨动车把上的摇铃。叮叮铛铛的铃声和洗衣服的哗哗水声,异化着各种口音的说话声、辩论声,交叉成一片。
戴天心中感喟,他将尤金兰手里的易拉罐拿走,放到了桌上。接着,他捡起文件夹,装进了双肩包,“我晓得这很残暴,可你必须面对实际。”
尤金兰打量了一番戴天,冲锋衣加牛仔裤、活动鞋,看上去跟小区里常见的快递员差未几。她面露不悦,“不管你是不是骗子,你如何晓得我在这里?”
戴天诡异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是骗子。”
“第一张是谁?”尤金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借过。”尤金兰规矩地说。
尤金兰低着头,擦着眼泪,一言不发。
她越说越哽咽,“他返来跟我说感觉太伤害,但是产量低了能够被辞退,只好尽量谨慎。谁知……”尤金兰终究抽泣了起来。
戴天笑了:“不消这么客气,叫我戴天就行。”
“那这事情岂不是很伤害?”戴天听得目瞪口呆。
尤金兰刚哭过的眼睛还是通红的,“我晓得。”
尤金兰擦干眼泪,沉默了好久,才问道:“既然我的女儿已经不在了,那么,你来找我做甚么?”
“也不是。听我老公说,遵循普通流程的话,先关掉机器,等动力轮停下来,接着断聚散,翻开庇护罩,再放一个支撑东西出来,然后擦拭,还是挺安然的。”
尤金兰一面善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一面指导着戴天:“走这边。”戴天扶了扶黑边眼镜,有些吃力地跟着尤金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尤金兰的双手被戴天紧紧抓住,她的眼泪刹时像泉水一样猖獗地涌了出来。她哭得实在太短长,整小我又要瘫坐下去,戴天只好将她扶到沙发上,任她蜷成一团,放声痛哭。
她想了一起,都没想好。眼看就要到车棚了,她减慢速率,然后刹车,停了下来。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名片,又还给了戴天,“我不熟谙你,你找我干吗?”
“只要很少一点点,早就花完了。”
尤金兰颤抖着接过照片。第一张照片里,一个长着苹果一样圆面庞的年青女孩,甜甜地笑着;她约莫十八九岁,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暴露了光亮的额头;右边脸颊上,有一个清楚的小酒涡。
“不!”尤金兰一声尖叫,她俄然跳起来,扑到戴天的身上,疯了普通地捶打起来。“不!”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通红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癫狂的兔子。
过了一会儿,尤金兰说:“对不起。”
尤金兰蹲了下去,哭了起来。戴天看了一眼内里,还好,临时没人过来,也没人重视到他们。
戴天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动手里的饮料,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他翻开文件夹,却没有顿时递给尤金兰,而是面露踌躇地说:“我真的不忍心奉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