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山飞身出来,拈一片道旁新叶,冷眼看着他的剑袭来。
泥泞乡道走了好久,来到大道上,雨打穿梢,树影掠动,一时豁然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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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要这个日子,他必然会来。
“请自便。”她倒一杯冰酒与他,他也满心欢乐地饮下。
再添十倍也一定能到手。
“您好生歇着罢,还远呢。”剑童宋竹君闻言抽了几鞭,又教这几匹马跑得快些。
若换作平常,她听到响动,早已慌乱得躲进里屋,恐怕被人发明,现在倒无所谓了。
她向来不问。
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匹通体乌黑的健旺骏马,一声嘶鸣,随来人拦在路中心。
“啊?”宋竹君还处在震惊当中,一时愣在原地。
那指间绿叶瞬时脱手!半个呼吸间,那片绿叶已经染上红丝,蓦地坠在泥泞里,一丝血污也被雨水刷去。
她笑,因为已没有甚么值得哭。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像个平话人,来此只为说他的书,别的一概不睬。
“有劳了。”他顺手燃起烛火,些微暖和起在她手边。
“甚么?”
他好吟诗,也好作诗,她没读过一天书,却能精准捕获到他诗中透露的情感,他惊奇于她的天赋,便教她读誊写字。
她就那么坐在窗边土炕上,自斟自饮。
凭影象摸索回到堆栈,不想店内值钱的物件,乃至桌椅板凳,都已被人搬了个精光,踉跄摸索走入里屋,翻找出一袭红裳——那是她结婚后,压箱底的凤冠霞帔。
不是因为他的耳朵俄然变得活络了,而是因为那声音愈发清楚。
她晓得这是他的手笔,却问不出他这么做的来由,干脆便不问了,只当是老天有眼,赐她一场飞来横运。
这份可骇的、绞缠在心底的感情,究竟是从甚么时候开端的呢?
“你目不能视,倒酒可不风雅便。”他说。
“怎去得这么久?”
“是、是……”宋竹君心不足悸地应道。
她撕下身上褴褛的布条,使冷水洗净了身子,颤抖,不知是冷还是痛。她盛装大扮,揭了沉在井中几近霜冻的烈酒,满满浮上一明白。
“煎雪。”酒儿娘悄悄一掌拍在他肩头,缓缓展颜笑之,“你这酒虫,鼻子灵得吓人,不如去当差好了。”
她已不记得昨夜喝了多少酒。
只不过她向来不问罢了。
熟谙的法度,蚕丝软底踏在木阶上的响动,衣衫下摆与指腹摩擦的细碎声音,间或有几声纤细的咳嗽。
她酿的酒极好,饮多了隔夜也不会头疼。可她却甘愿额前有那丝丝缕缕的痛,如许或许不至健忘昨夜相谈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