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道:“还不是要问你做了甚么功德!我虽救过大哥两次,可这恩典也是经不起折腾的。你让侄女儿在天家面前丢了脸面,又落了水,莫非你真当年老甚么都不晓得!他拦着嫂子不借机折腾你,便是对你格外开恩了。”
镇南王妃一走,沈大夫人便唉声感喟起来。她伸手戳了一下沈兰池的额头,道:“我还道如何俄然去听起了戏,原是又去招惹世子爷了。要说你想看哪家梨园子,请到府里来便是,又何必眼巴巴地跑去那登云阁?”
“他看不看我,关我甚么事儿?”她有些奇特。一会儿,她低垂了视线,悄声说,“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到彻夜在阮家碰到的事儿。……有些怕。”
陆麒阳用手指撩起怀中女子的一缕发丝,道:“我陪着你就是。”
乌黑的夜色复又笼下来,将他的人影都匿去了。沈兰池摸索了一下,握到他的手掌,便放心肠躺入薄被里头去了。虽面前是一团乌黑,可她掌内心倒是实实在在的一片暖洋洋。
须知这二房的月银比别处都高些,二夫人虽为人刻薄,却从不肯意落了气度,给的赏钱老是最风景有面子的。以是,这几个丫环都想一辈子留在这宁禄居里。
“你这伤……”兰池唇边的笑容垂垂隐去了。
她开初安温馨静地躺着,但是一阖眼,于阮家所产生之事便蓦地占有了她的脑海。那染血的斧子、四散的尸躯,便如幽魂般在她面前盘桓着,叫她一点儿都不敢闭上眼睛,恐怕背后蓦地呈现了前来复仇的亡者。
“你出去!”兰池道,“脚步轻点儿,免得吵到了绿竹,转头又把我娘招来。”
“等着看便是。”沈兰池却不疾不徐道。
待那宫女退出去了,沈皇后这才柔了嗓音,转向兰池,道:“你姑姑与德妃,畴前但是再要好不过。”沈皇后的视线微微一翕,面上浮出追思之色来,“姑姑与德妃娘娘同年入的宫,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了。只可惜,天妒红颜……”
“世子爷,劝说您一句,别在这时候打甚么歪主张。”她在夜色里悄悄一笑,舔了一下唇角,道,“不然,我会比您更横。”
“你还想过将我让给陆子响呐?”沈兰池的手指戳得重了一些。
想到畴前太子对沈兰池不闻不问的行动,沈皇后就气得胸口发闷。她道:“现在晓得兰儿的好了?畴前你对人家冷心冷肺的,现在出了这事儿,兰儿怕是不会情愿再嫁你。”
陆兆业到了慈恩宫,不等丫环通传,便大步入了殿内。沈皇后正坐在矮脚小几后,面带微愁。不过,虽眉染轻恙,可她还是着一袭榴色华服,髻间簪金别玉,丰容盛饰,一如往昔。
——入宫?
“那陆子响也每天偷着瞧你,你没发觉?”陆麒阳问。
也许是因着不在人前,沈辛固卸了常日那副严肃作态,闪现出一分老态来,鬓间早染的霜红色,被月华洗练得更加刺目。
能有这般本领的,恐怕也只要那对他了如指掌的大哥沈辛固了。
沈辛固默了半晌,慢声道:“不成妄议天家。”
肖氏一见到沈苒,便极是来气。想她肖玉珠要强了一辈子,竟在过门才没俩年时,便不谨慎让一个丫环爬了夫君的床,还顺顺利遂地生下了沈苒这个玩意儿来。当了姨娘后,那贱婢更是整天搔首弄姿,招引得沈二老爷时不时歇在她房里头,又如何不惹民气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