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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的是,他细心看过,屋子里的东西清楚一样都没出缺失,被人从屋中拖曳出去的又会是甚么呢?
哑忍着哀思的一声低唤,“鬼怪”的面庞闪现在烛光下――泛着泪光的双眸、病态惨白的脸颊、绛色的唇……本来覆盖在脸上的血渍污垢、已然被溪水激流冲净了,一眼便能叫人认出,这个半夜进入老丁头的小板屋里的“鬼怪”身影,可不就是丁小郎么!
单独坐在溪边,他洗了洗脚,才将揣在衣衿里的那双布鞋,穿在了脚上,信手拧了根草绳,随便扎在长发上,率性束起的乌发,散落了几绺,贴在脸颊,忽而被风吹起,丝丝超脱。
少年身形岿然不动,冥思之状,仿佛正在与“合葬穴”下千百亡灵心魂交换,悄悄无声之际,却有几分妖魅之气满盈于周遭。
一翻开,箱子里叠放着几件旧布衣衫,此中有一件洗得泛白、棉布夹层里塞的棉花结成了块状的旧衣裳,恰是村民七婶亲手为小郎一针一线缝制的,取了来换穿在身上,才稍觉和缓些,又从箱底翻出粗布层层包裹着的一物,翻开,里头暴露一双布鞋,是老丁头熬夜在灯下给儿子丁小郎纳的布鞋,他自个常日里总穿戴草鞋,却将省下的布料纳了个“千层底”,给小郎穿戴暖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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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明白,也得空细想,醒来后规复些体力,就单独往村庄里赶,挑着无人走过的隐蔽途径,荒凉之处连野兽的萍踪都寻觅不到,却也错过了宁然派来寻他的人,直到深夜子时,才回到村庄里,回到了阿爹与他一同住过的这间小板屋。
掉进水潭前,他被丛生的树杈及挂藤绊住,缓减了下坠的冲力,掉下去后又被激流冲到溪流下流,整小我挂在断落水中的一截细弱枝干上,漂泊在水面随波逐流,直到被水流推到岸上,悠悠然醒过来,恍若再世为人!
从木箱里找出那双布鞋,常日里舍不得穿,鞋面仍然崭新,双手紧握住,他的脑海闪现出阿爹驯良慈爱的面庞、追思亲人般的浑厚村民们,心头一阵酸楚,眼中泛有泪光。
世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却不料,他竟古迹般的活着返来了!
历劫不死,冥冥当中自有天意!――老天爷让他们活下来,那他们就是荣幸的,而有些人恐怕就没那么荣幸了……
脚步声猝然响起,人影晃现,从村尾竟又来了一人,手中拎有灯笼,一点光焰飘忽,照向村溪边那块田里的“合葬穴”,看到坟穴上的封土又似被翻动过,泥块碎土疏松寥落,一个少年正坐在“合葬穴”上,星眸微阖,乌黑长发率性束起,发梢丝丝缕缕飘荡风中……
当他坠下深渊,觉得本身必死无疑时,老天爷却不忍收了他。
云雾散开,初露一弯新月,昏黄月夜下,“合葬穴”上坐的少年,衣袂随风轻扬,阖目冥思,这一幕气象,妖异当中流出惊心的魅惑,拎着灯笼来的那小我,不由看得呆住,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脸上,不由得失声惊呼:
觅着拖曳陈迹走出门外,绕村道持续查探了几家农舍,一无所获的他,独自去了村溪边儿,脚上的草鞋早就磨烂了丢了,赤脚走这一起,脚上沾满了泥泞。
那些人能从村里带走甚么?
“小妹!”少年含笑轻唤,唤得那抓髻丫头胡蝶般的飞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定睛细心看他,忽儿俏生生一笑:“可巧,村里余下你一人,山庄也余下我一人,咱俩也算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