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靠在帐中，模糊听得几声笑语，琵琶声模糊传来，昏暗淡暗的光芒忽明忽灭，从窗纸上朦朦透过。陆筠感觉本身不但醉了，还实足犯傻。
“陆大爷，奴家乃是刚才唱曲儿的巧儿，特来奉养……”
黑暗中，有人排闼而入。
刚受伤那会儿不觉疼，血水顺着细白的脖子蜿蜒淌进衣衿，她低头瞥见，吃惊的同时也因失血而眩晕畴昔。
声音不再动听，充满惊骇错愕，怕得嗓音收紧，几近发不出声来。
待要再说，乍然发觉明筝等人，赶紧收住话音躬身让出道来。
黑暗中男人声音低而寒，像淬了冰刀霜剑。
醒来后，头上裹着布条，血止住了。稠密的长发乱蓬蓬铺在石上。
隔墙便是内园，明筝林氏等人被推到上位，女眷们另有席面，请了江南来的女先儿唱评弹。
第二日晌午那雨才住。本地几个乡绅奶奶来邀明筝和她娘家嫂子林氏一块儿去瞧昨日被泥石砸伤的孩子。
屋后穿廊间，明筝和林氏挽臂朝外走。劈面走来两个歌女，穿戴轻纱粉衣，一个低低笑道：“巧儿可真有福分，刚才席间我都瞧见了，那陆大爷可不是普通男人，又生得俊，又高大严肃，如果我能服侍他，这辈子可真值了。”
院前空位上搭了戏台子，台前一水长案，供着生果糖点，庄里的孩子们热热烈闹围在外头，听戏吃糖，欢乐得像过年。
陆筠涩涩抿了一抹笑，舌尖尝到淡淡的苦。
他简短命令。巧儿目光盯着本身颈前那柄长剑，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被这煞星扎穿了脖子。
“出去。”
明辙笑道：“雨下得太大，如果侯爷不忙归去交差，不若去往前头我家田庄暂歇，待天明雨晴归去不迟。”
火光亮灭之间，模糊可见两点藐小的疤痕印在她脚踝。
一道寒光闪过，来人步子生生停在帐前。
院子里传来窸窣的人声。卖力扫洒治食的仆人已经起床走动。
她与明辙说了几句话，直到她先行上轿拜别，都未曾再朝陆筠的方向瞧一眼。
几个伤员家眷一向等在附近，见明辙和故交话旧结束便涌上前来，跪在泥地里给明辙叩首，“多谢大老爷互助……”
她不能对人言，乃至连本身都想瞒骗。
因伤员里有妇孺，男人家不便扶行，原是叫个半大小子去门上喊两个侍婢来帮手，大略是明筝不放心，竟也跟着来了。
平生统统最耻辱的事，皆在那晚。
足尖点地，走得谨慎翼翼。
官员们还在商讨公事，没人发觉，冷毅寡言的嘉远候唇间，几不成察地抿了一丝笑。
——明家一行人到得早，传闻四周泥石陷落伤着了人，他就赶紧带着保护前来互助，比城里官兵到的及时，救济了好几个被砸伤的百姓，并把自家马车借出去拉运伤者。
远远地，闻声几声孩子的欢叫。陆筠循声转过甚，遥遥瞥见民宅前那棵老槐树下，被孩童们簇拥着的妇人。
大雨滂湃，仿佛永无绝顶。被埋葬在泥浆里的马车完整被挖出来，青蓝穗子水粉轿帘，不是明筝来时乘的那辆。车夫被落石砸晕，幸得车厢里头无人。别的几个被泥石砸伤的行人均被送去了城中医馆，统统措置伏贴后，明辙上前对陆筠抱拳施礼，“陆侯爷，刚才扰您办差，过意不去。”
这点悄悄不为人知的愉悦，让他感觉人生还不算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