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扶过岳连铮的每一处眉眼，那些被烧焦的皮肉，那些烂在了回程途中的肌骨。
庄婉仪跟在背面，最后看了凤兰亭一眼。
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分外苦楚。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孀妇的孤单难耐罢了。
圣上命他送尸首到将军府，不过就是想让他确认，这尸首是真是假吧？
“不，去请瓜太医，必然要请瓜太医！”
做完这些以后，她又命人打来净水，尽量把尸身的面庞擦洁净。
凤兰亭闪避不及，缩着身子掩着脸，一眼都不敢看。
那是眉宇之间，隐含着关山皓月苍茫的俊容，却已经烧得不成模样。
庄婉仪倒是毫不遁藏。
竟然一步也不敢上前。
只能无声地福了福。
庄婉仪不免感觉讽刺。
老夫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另一边手，明川郡主紧紧地搀扶着。
只不过并非她所想的私相授受，而是当着将军府世人的面，在岳连铮的灵堂之上……
“呕――”
身后的古氏看了庄婉仪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走了上去。
她细细地摩挲岳连铮的脸颊，想着他畴前的模样。
而非面前一具死尸。
相互无声地对视，眼神里都有些不信赖的模样。
伉俪一场，固然驰名无实，她到底也该一尽老婆的任务。
有佩服，有怜悯，也有赞叹。
在这件事上，圣上也只能信赖，和岳连铮有过龃龉的商不换。
老夫人却俄然想到了甚么，一双夺目的眼盯住了她。
世人惊奇地看向她，就连老夫人都有些不成思议。
老夫人不由笑了起来。
本来这喜好，不过如此。
说着一摆手，命人把岳连铮的尸首抬出来，装进灵堂里的棺材。
她的目光不自发扫向庄婉仪的腹部，庄婉仪一阵恶寒，终究忍不住了。
明川郡主不敢直视，只是一心搀扶着老夫人。
她眼眶里含着泪水，一手捂着嘴，惊骇地看着那白布底下的尸首。
老夫人并她的四个儿媳，目光却都落在他脚边的地上。
她说话的姿势安静，商不换朝她揖了一礼。
只是碍于圣上的旨意，和商相爷的颜面，她不能暴露涓滴歹意来。
还活着的模样。
老夫人是有经历的人，一见她的面色，便晓得是恶心想吐。
在世人的谛视下，她伸手去触那方白布。
干清干净地分开人间，对于一个战死的豪杰而言，或许是最后的面子了。
庄婉仪竟然不怕，还要亲手为尸首入棺吗？
明川郡主面色一变。
那是对一个丈夫和儿子全都战死疆场的老者，至心的恭敬。
庄婉仪看着那具焦尸，强忍着恶心的感受，将那套寿衣抖开。
而让凤兰亭没想到的是，商不换再度和庄婉仪相见的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紧接着霍然一声，将那块白布完整翻开，丢到了一旁！
想必商不换也晓得。
老夫人走到那副薄棺前，颤颤巍巍地伸脱手来，那手上干枯的肌肤如树皮。
但岳家满门并非都和岳连铮一样。
说是喜好岳连铮，才会对她有所妒忌，乃至在宿世毒死了她。
那些战死的英魂，是当真为大魏而死，为百姓而死的。
现在不复往昔……
商不换站在那边，长身玉立，姿势淡然。
她喜好的阿谁活生生的、漂亮矗立的，充满男人气势的岳连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