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均在此之前从未领兵交战，不过是个读过几天兵法的读书人。可柳丛之是谁？薛朝名相，一样也是传奇将领，政坛失势后参军，一步一步从小兵做到将军，大破月*队，闭幕了一场战乱的人！初生牛犊或许不怕虎，但初生牛犊，胜得过虎么？
霍方神采沉重，点了点头，沉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陛下仁心，霍方敬佩。”
“如何，怕了？”男人轻笑。
薛寅转头，只见霍方满面疲色，神采暗淡，这白叟一头白发，面上皱纹如同刀刻，白日仿佛仍然精力奕奕，现在精力一垮下来，就只留下满面沧桑老态。
但是雪势澎湃，他们若能先于柳从之赶到澜江，连络冰雪设下埋伏，一定不成一挫柳从之的锐气。须知一旦下雪，天寒地冻，澜江只怕就会有浮冰，此时渡江常常艰巨。冰雪中行走不易，柳从之手里军队多是南兵，应当不耐寒，而顾均手里的北方兵士倒是见惯了风雪冰霜。两相对比，顾均的脑筋里闪过一系列打算，统统看过的听过的兵法都在脑中一一闪现，他竟是难以自抑地呼出一口气，面上现出一丝镇静之色，眼中现出灼灼战意。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他似有所觉，伸手接住，见它溶在掌心，微微一笑。
“越之。”男人转头，微一点头，“你传令下去，立即开赴，我们最好赶在彻夜渡澜江。”他昂首看一眼天气，悠悠道：“这场雪下的是时候啊。”
不过路平肯定薛寅不是这个意义，并且这小家伙也绝对挨不起那一刀。
“在此揣摩也无益。”柳从之微微眯起眼，唇角稍稍勾起，笑道：“去会会他不就得了。”
顾均的考量不差，在绝对的弱势中他也找到了可供本身操纵的仇敌的缺点，乃至连柳从之本身都承认柳军确切存在这些题目。
冷得近乎严格。
路平不明以是，还是去了。薛寅看着那边动静，耳边俄然响起一个衰老的声音：“此处风大，陛下还请归去歇息吧。”
青年文士回过身，只见身前之人负手而立，一身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是站得笔挺，巍然不动，气质沉如山岳。这是一个让部属一见就能定下心来，却让仇敌闻风丧胆的人。男人站得很稳，声音也很稳，安稳而沉着，“我们快赢了。”
柳从之点头，“袁氏一门书香家世，令尊令祖父皆是大儒，特别是令祖父，桃李满天下，受人恭敬。可惜我是无缘得见了。”
或许吧。
“顾源之子顾均。”柳从之转头含笑瞥一眼袁承海，“说来，顾先生于我另有发蒙之份。不知顾先生比之令尊袁老先生，谁的名誉更大？”
“我又如何睡得下去？”霍方苦笑，“这还只是宣都城内罢了，城郊流民只会更多，事情也会更毒手。”他有些怔忪地看着周遭气象，长叹一口气，“霍方无能啊。”
雪花轻柔飘落，将六合染作乌黑。流民衣不蔽体，无家可归，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底子有力抵挡，六合之间，除风啸以外，就是悲惨绝望的哀哭声，二者相溶，汇成一曲悲怆凄婉的哀歌，被大风远远地送了出去。
薛寅身上披着厚厚的袍子，沉默地看着面前被白雪覆盖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