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掌柜恰是因为甚么都猜到了,想到了,才会这般悲观沮丧的。
可他却半点没有得知便放肆,为富不仁甚么的,反倒为人刻薄仁慈,清溪的百姓谁去聚丰楼卖个野味儿甚么的,他都会以高于市道上的代价收下,对底下的人也是宽柔并济,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季善真没想到叶大掌柜暮年竟是主子,可这也更加能申明叶大掌柜的难能宝贵了,那么悲惨的出身,不过六七岁,便被卖作了主子,也不晓得到底流了多少的血和泪,才终究一步步熬出了头,熬到了天泉大掌柜位子的?
顿了顿,“何况哪怕是开个小摊点沿街叫卖,一样得防着人拆台,都不消如何样如何样,只要让官府的人来搜刮一层,再让地痞地痞来拆台几次,买卖便已经做不下去了……”
“可惜他走得急,我又好像丧家之犬普通,二十几年的老朋友竟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只怕这辈子都不成能再见了吧?只盼他回了故乡后,能尽快安设下来,一家子都平安然安的吧,现在我才晓得,‘安然’两个字是多么的可贵!”
遂只从袖里拿出了早已筹办好的三十两银票,“叶老,这是我的一点情意,虽杯水车薪,好歹也聊胜于无,还请您千万不要嫌弃,也千万不要再悲观,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信赖您总能再找到一条平路走,总能度过面前的难关,否极泰来的。”
倒不想,罗晨光就先替她想到了,这世上真是再找不到比晨光更好、更知心的朋友了!
倒不想辛苦了一辈子,临到老来,反倒比当初他刚被父母卖掉时,还要更艰巨了,他公然天生就是刻苦的命,如何挣扎都徒然吗?!
叶大掌柜沉默半晌,到底笑着点了头,“既然沈娘子这般详确殷勤,我便却之不恭,谢过贤伉俪的美意了,我总不能因为那点子莫名其妙的自负与对峙,就白白落空两个忘年好朋友吧?”
这也是季善眼下所处的叶家小院乱糟糟的启事,叶太太和叶大奶奶都病着,连个能够清算一下的女眷都没有,光希冀叶大掌柜父子两个大男人,如何希冀得上。
这回轮到罗晨光“切”了,“还觉得你转性儿了呢,本来还是那么怕相公……是是是,不是怕他,是因为他毫无保存的爱你、敬你,以是你才回予他不异的敬爱,——有相公了不起啊,每天在我面前酸我,等我将来……,哼,必然十倍还给你!”
叶广听得他叫‘沈娘子’,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去开了门。
季善点点头:“是,说到底坏的是那些昧了知己的人,是那些凶手!那董大厨呢,我传闻他儿子也惹上了甚么祸事儿,现在也不知人在那里,是个甚么景象?”
叶大掌柜叹道:“方才那位蜜斯一看便非富即贵,固然我们一家隐姓埋名了,只要故意,想要找到我们于她来讲,该当也不是甚么难事,这也足见有权有势的好处了。我现在只悔怨当年两个儿子都不爱读书时,为甚么没逼着他们念,想着跟我学做买卖也一样能吃饱穿暖,一样能赡养家小,见他们学了小十年,都没学出个花样来,都说本身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念得太难受了,便再没逼他们。我当初如果狠心逼了他们一把,不说举人进士,好歹考个秀才,此番我们家也不至于……,特别文儿,就更不至于……,都怪我,都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