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祖恒口中喏喏,法度去妥当安闲,直送了那宫里的公公出了书院去。
现在祖父返来,恰是皇高低旨保举新太子的刻日将至,百官翘辅弼望察看祖父的动向来保举新太子。如果祖父执意抗旨不做保举,那是欺君之罪;如果让祖父保举新人,祖父必然不肯另保新的储君。这但是两难了。
秋彤一笑,看着两名在天井逡巡的保护,赞一句:“大蜜斯公然聪慧。老太爷才从宫里返来。船在通州才泊岸,宫里就传来皇上龙体不佳的动静,急召了老太爷入京去面圣。就返来晚了些。”
秋彤姐姐服侍祖父至今,没个名分,却在府里的职位举足重轻,连祖母都谦让她三分。
流熏的法度踟躇,祖父才回府,一起上舟船劳累,必然疲惫,可恰好传了她去见。
流熏心头一动,莫非爹爹看出了她同旎姐姐偷换救哥哥的狡计,得了暇同她清理旧账来了?行了几步,出了天井,流熏辩白方向不是父亲的书房,忙问:“这是去书房吗?”
秋彤一笑,也不睬会她,只对书房内谨慎翼翼地通禀一声:“老太爷,大蜜斯来给老太爷存候了。”
流熏徐行向前说:“祖父,一起舟船劳累,吃碗参汤吧。熏儿服侍祖父。”
看秋彤姐姐眸光里清楚含着模糊的笑,流熏心头一动,她未几说,她也不便多问,笑吟吟叮咛丫环:“丹姝,我去看看就回,你们候在这里,不能让爹爹等急了。”
二人絮絮的说着,才到廊下,忽见侍卫们分立两厢,书房内父亲谢祖恒闪身出来,让着一名头戴雪笠,身披坚固的玄狐皮大氅的人,也看不清神采,只听了一声咳嗽,秋彤慌得拉了流熏闪去一旁垂首低头。
这才听到祖父一声感喟,嗽嗽喉咙叮咛一声:“既然来了,就出去吧!”
祖父谢廷尧打量她,捋着乌黑的髯毛,锋利的眸光中似要从她身上洞穿甚么奥妙。
流熏内心也生出几分惊奇。秋彤姐姐服侍祖父,常日都是不出养浩轩祖父的院子半步的。
祖父冷冷扫了世人一圈,哼哼的笑了两声,面庞冷峻目光矍铄的大声嚷道:“老夫早已说过,老夫绝食尸谏皇上!都退下,无庸赘言!”
也听不到说话声,偶尔传来祖父几声咳嗽。
“这么急?”流熏嘟念着,内心深思,莫不是皇上有甚么十万孔殷的事儿,定要在祖父才回都城未及落脚,就召进宫里去商讨?
她忙笑盈盈地迎上前去问,“秋彤姐姐如何亲身来了?有甚么话遣个小丫环来传就是了。”
如果臣子敢逆鳞触怒皇上,早被抄家灭门,但因谢家世代首辅重臣,群臣之首,多年对皇家鞠躬尽瘁,皇上也没有见怪。
府里大家尽知,祖父最是心疼她兄妹二人,如此危难存亡关头,这规劝祖父的重担就落在她肩上。
“大蜜斯可在房里?”话音隔了镂空梅花窗传来,帘子一打,走出去祖父房里的大丫环秋彤。
祖父多少有些道学先生的陈腐,宿世里因太子景瓍被废,祖父同皇上师徒君臣就起了争端,祖父主张治病为本,而皇上一意孤行,绕开了祖父这当权阁老和礼部,一纸圣旨便昭告天下废黜太子,没法挽回。
流熏不觉一怔,爹爹传她去问话,却不是在爹爹的书房,反是在祖父的书房养浩轩,这是何意?
“绝食,尸谏?”流熏眸光里尽是惊诧,才祖父回府就显怠倦,现在甚么事儿竟然到了绝食尸谏的境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