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盟主之人,眼中沉晦一掠而过,那薄而锋锐的唇角悄悄上扬,一伸手,将部属掺扶起家:“私行行动固然有过,但是坛主也是为体味救无辜于存亡一线,事急从权,何罪之有?坛主为我急公会众,因遵纲则身陷囹圄,挽救本属我之任务,更不能称为扳连。”
“还望盟主指教!”
又说这押送重犯的队正,确为衡州刺史郑雄一员亲信,不然这回郑刺史捕获急公会坛主,也不会交由他押送都城,只大周刺史固然很多都是统管一地军政,不属边防要塞,掌兵亦为有限,无端不得调行多量军甲,急公会一个坛主明显还没有重兵押送的资格,是以郑雄固然急于邀功,也晓得途中或许会有强盗伏劫,却也只能调派一员队正,带领数十差役押送。
“你身份已然透露,再归衡州可谓自入死境,这千万不成,放心,我不会容那狗官残害无辜,这回刺杀,由我亲身履行。”
那中年男人所谓的草泽豪杰,这时斜睨本身亲信,忽而大笑:“你这目光,还是短浅了。”
“郑雄不死,仅衡州一地动乱罢了,便是有上万公众投效我盟,又有多少感化?可郑雄之行,若广推韦党,效者云起……到当时,方能天下大乱!朝廷越是存眷我们急公会,对我们就是越是机遇,更何况我们另有子玉在手?到时名正言顺,鼓兵讨贼,方能占尽天下公义。”说到这里,盟主蹙眉冷哼:“可惜父亲呆板,对我之建言不屑一顾,乃至责我用心不良,一度欲将盟主之位交予子玉,幸亏我及时挽救……若当年父亲便有如此远见,急公会何至于目下权势!”
觥筹交叉笑语鼓噪已然悄寂,不远处峰林当中,却忽有火把燃亮,仿佛与驿站檐下悬灯遥遥照应。
这日傍晚,便有一队数十衙差,领队者身披革甲,骑着打了官印的高头大马,押送着一辆囚车浩浩大荡地来,那驿丞已过天命之年,也算经历很多人事,当然能够看出这一彪人马是押重犯入京,不敢怠慢,验看勘合后,也不嘴碎刺探,只谦敬地弓着腰身,听那领队甲兵交代:“速备食饮,这大热天,连赶了数十里路程,铁打身架都有些吃不消,马料草饲也得充沛,单空出一间敝室来。”
事情几近是在悄悄无声中敏捷结束,但大开杀戒仍然还是产生了。
本来人犯是三月就逮,论理早该押赴都城,可郑雄因是毛维翅膀,之前又闹出了“匪众”被劫事件,却也担忧冒然行事会被究查渎职,为稳妥起见,当然要送信与毛维商讨计定,待毛维在京中先行“铺垫”,以防节外生枝,这才好请功。如此一迟延,便到了六月。
这一夜,除了在敝室看防人犯的两个差役,一彪人马都是酒足饭饱,几个略微得脸的人物,另有美妓在怀,好不心对劲足。
驿站廊下风灯摇昏,四围郊野夜色如染。
亲信这才恍然大悟:“只要郑雄不死,为补此番罪恶,今后必定变本加厉,衡州百姓难保安身,投效我盟者必然越渐增加,盟主确为高智。”
只不过当见自家儿子竟然也瘫睡露天时,驿丞总算犯了嘀咕:小子酒量一贯了得,本日如何这般不顶用?转眼又见一良庖娘竟然也倚着灶台昏睡不省,驿丞这才觉悟大事不妙,但是他这一晚也被队正狠灌了几盏,才认识到不妙,突而又觉头昏目炫,膝下发软,来不及任何应对便两眼一翻昏睡畴昔。